蕭睿忍不住地想，他現在舍不得把薛文放進去，到底是怕薛文搶了他位置更多一些，還是更怕薛文一旦歸得海洋，便再無回頭彼岸？
    他有預感。一旦讓薛文成長起來，他和蕭元景，都無法再掌控這個人。
    蕭元景知道該如何做麼？
    如何對待這個，總是被他們夾在中心和撕扯搶奪的人？
    ……
    半個小時之後，薛文終於困極，不打算倚靠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索性直接趴在麵前的桌子上閉眼了。
    蕭元景和蕭睿同時無語。
    薛文自己在學校裏扮演差生久了，發現在這樣一個重大的場合，眾目睽睽之下打瞌睡根本毫無壓力。
    再過幾個月，他就要和這個學校說再見了。
    想想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呢。
    他的重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醫院裏睜眼滿是消毒水的那一刻？還是從深海裏絕望不甘的那一刻？是在療養院外的沙灘痛下決心的那一瞬間？還是再次去舊明樓的時候？
    恐怕都不是。
    隻要他一天活在上輩子的糾纏裏，他就永遠沒有從那深海封閉的車內爬出來。
    他現今掙紮著走下去，純粹是為了擺脫那個夢魘。
    不管過多少日夜，也無法丟掉的冰冷血腥。
    所以他才願意呆在傅辰身邊，看著他一點點變得癲狂。
    這是無法言說的、可悲的滿足。
    ……
    薛文醒的時候很自覺地擦了一下口水，抬頭發現終於快要結束了。
    蕭元景覺得這孩子睡醒的時候最見不得人。
    最適合被操哭。
    頭發亂亂的，臉紅紅的，眼神又特別無辜迷茫。
    和平時讓人恨得要死的冷淡完全不一樣。
    怎麼就不能像個正常的十八歲高中生一樣，每天想點學習生活或者早戀的事情呢？蠢萌蠢萌地讓爸爸好好欺負欺負。
    可是薛文就是薛文。他在數秒的迷糊期之後，漸漸地恢複了正常。眼神開始變得清明，整個人開始冷了下來。然後再度在家長會收尾的時候，化為和蕭睿蕭元景一樣的一尊雕塑。
    蕭睿和蕭元景想必此刻心裏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把這個成天就知道裝老成的孩子操哭。
    由此日日寂寞空虛的蕭元景想把薛文帶回家了，他覺得繼續讓薛文和傅辰那個已經喪失前途的無能世家子弟在一起，有些危險。
    於是蕭元景在與校長的短暫會麵之後，又把薛文給留了下來，“什麼時候回家。”
    薛文很想假裝四處看風景。
    回家幹嘛？回家被你操嗎？
    他在傅辰那兒是不怎麼愉悅，在蕭家日子就很好過了嗎？
    都是禽獸，有個屁區別！
    偏生蕭睿也站在一邊，一副幫腔的態勢，“傅辰身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隻要你離開他的話。”
    薛文眨眼，“嗯。謝謝。”
    蕭元景和蕭睿同時抬眼，神色變冷。
    薛文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訥訥，“那個……當我沒說。”
    蕭睿皮笑肉不笑，“爬床換來的，現在客氣什麼。”
    薛文愣了愣。隨後也是有些冷意。
    蕭元景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得薛文賭氣回道，“怎麼，傅辰那點錢不夠，哥哥你也想我爬床來付報酬？”
    蕭元景覺得腦門一陣痛。
    別人家裏兄弟鬩牆都是為了爭女人爭家產什麼的。他家倒好。兩兒子爭論的都是些什麼話題！
    薛文冷冷瞟了一眼不說話的蕭元景，無所謂地扭頭就走。
    事情還沒結束。
    急什麼。
    早晚要終章的。在這之前。一切都是過程。
    他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傅辰。
    蕭元景和蕭睿麵麵相覷，然後各自默然不語跟著薛文走。
    要怪隻怪他們被薛文的身體給勾引了。有所求。就得有所應。
    薛文默默走到校門口，發現一輛有點眼熟的保時捷停在那兒。薛文略略想了想，然後臉色冷了下來。
    是傅辰。
    薛文眯了眯眼。
    再讓他確定一點事情來，他就可以把這個人給舍棄掉了。
    ……
    蕭元景和蕭睿看著薛文走向傅辰。
    兩個人此刻心頭情緒想必也是差不多的。
    真該把這孩子拖回去拴著。索性就關在家裏好了。省了千百事兒。
    把薛文這種禍害隨意放出來，要遺禍千年的。
    傅辰遙遙看到了蕭睿和蕭元景的身影。他原本陰鬱的神色更甚。
    蕭家的父子兄弟三人，到底……是個什麼關係？
    還是說，他們要把薛文給帶回去？
    和一個男人鬧久了，是時候回家了？
    傅辰見得薛文，沉沉問道，“他們怎麼來了。”
    薛文無甚多表情，“我也不知道。”
    誰特麼知道蕭元景蕭睿到底想幹什麼？剛剛背後的恐怖視線讓他一度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傅辰最後一麵了。
    ……說的好像他自己很想見傅辰似的。
    傅辰聽得薛文這不痛不癢的回答，隻覺得心情躁鬱更甚。他身上這點驕傲和自信，被蕭元景打擊地一點兒也不剩。
    當初他把薛文帶到他傅家名下醫院裏，被蕭元景親自來接，羞辱了一番。他隻覺得不屑。覺得自家長輩膽子太小。什麼事情都做不成。
    可誰知道，蕭元景當真為了薛文，向他家裏施壓至如此地步。
    姓梁的被調走了。
    官商之間這種事情實在說不清楚。隻是當一個屏障失去的時候，受到攻擊的風險就會加大。
    傅家做的是清白生意。但每一家的清白生意下麵，總得有那麼點見不得光的假賬。
    這是所有人都心中清楚也默許的。因此在部門裏麵，就需要打好關照，審查和各方麵的事情，得有人在照應著。
    要說蕭家那點賬目有多清楚，傅辰也是嗤之以鼻的。
    可是蕭家根基太實。上麵的聯係又切實地深厚。不像傅家，還有一些灰色的產業地帶存在。
    這些東西可以成為證據的。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梁友明走了。
    按理說任期也還沒到。隻說家裏人讓回去。
    發生的關節點實在有些巧妙。讓傅辰不得不多想。
    薛文對於蕭家，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重要到了……如此大費周章……也要拿回去的地步麼？
    ……
    “今天家長會如何。”
    薛文右手靠著敞開車窗的外延，側頭吹風，聽見傅辰問話，微微轉頭，“嗯？”
    他確實有些沒聽清。
    不過他也確實是沒心力回答。
    這事兒解釋起來累。蕭家兩個男人今天都幹了些什麼？看他睡覺，看他成績，又和他吵了架。收獲冷眼數枚，在記仇本上劃下了數道小杠杠。
    等到集齊正字，說不定就會把他抓回去埃斯M。
    嗬嗬。
    薛文腦海中漸漸萌生了一個想法。他為何一定要回去呢？
    既然那個家裏每一個人都在試圖擁有他的所有權……
    那麼在利用完之後，就把一切混亂都歸零就好了。
    他心情略略好了起來，轉頭看著傅辰，裝模作樣地再問了一遍，“你剛剛問了什麼？”
    傅辰果然沒氣力再問了，“算了。想吃什麼？”
    薛文笑意淺薄，在高架晚間的落日餘暉中，陰影半遮半明。
    他回道，“吃你。”
    傅辰呼吸一滯。
    這孩子今天有點不正常。
    不分時間場合地點，挑逗他。
    在相處不久之後傅辰就發現薛文不是姓冷淡，他是姓恐懼。
    估計是以前沒留下什麼好的體驗。當然是指男男之間。結果隻要他有那方麵的暗示，薛文整個人就開始身體僵直。那表情痛苦地要死。幾度讓傅辰覺得自己是要尖屍。
    自然沒有人會願意牆尖自己心愛的人。
    所以傅辰每次總是弄的自己心頭一堆燥火鬱熱難解，而薛文沉默又無辜坐在一邊的模樣，卻總是增添他的煩躁。
    有些時候他都覺得薛文是在故意折磨他，可是那雙眼神實在太不像會撒謊的模樣。傅辰隻得自己認命。
    可現在，薛文竟然主動挑逗他。
    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辰腦子閃過數種可能，最後應對時分卻也是如常反應，“寶貝，你終於更愛我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