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流水迢迢
    這天上地下，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轉眼間已經七百年過去了。
    誰應了誰的劫，誰有成了誰的執念。
    蘇夢白不過是夜禾被貶下凡成了官司棋之後的一劫，而這一劫，變成了夜禾的執念。這就像青玦央是未音的一劫一樣，應的過去便飛升了，應不過去便灰飛煙滅。
    若是當年未音沒有替青玦央擋那一擊，死的便是青玦央，未音自然可以飛升，不僅僅是一個上仙的位子。可是沒那麼多的“若是”，死的不是青玦央，是未音灰飛煙滅了。而青玦央，也因為未音的事一次次曆劫飛升成為上神。
    不過就是一切因果隨緣。
    “你聽說了嗎？伽邪山上這幾日有妖怪出沒，據說每個途徑伽邪山的最後都被妖怪抓住生吃了。這幾日啊都沒人敢往山上去，可是我們這一帶要有很多草藥都隻有伽邪山上才有的。”
    酒館裏聽見各式各樣對伽邪山上最近鬼怪出沒的謠傳，又聽聞是有關於草藥，不禁心中歎想。果真是她。她就真真的這麼和草藥有緣分嗎？玄衣男子輕抿了口酒，嘴角不由地勾起一個弧度暗想道，天帝果真是沒有騙我，夢白她真的在這裏。
    這伽邪山上草木茂盛，林間鳥鳴，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有妖怪出沒的地方。更何況，夢白當真是托生到這種地方來了嗎？即使自己司命又如何？一切都早已在天帝的掌控之中，夜禾的命格簿裏找不到蘇夢白，也找不到蘇夢白的轉世。
    為了這檔子的事，夜禾也曾和天帝對峙過，可見天帝對夜禾這小子還是待見得很，不然也不會把夜禾的小命留到現在了。不過說起這夜禾倒也算是個不可多得的人，與那後起的清源妙道真君也就是昭惠顯聖二郎真君當了司法天神之後到有幾分相似，大抵是因為他們都是修的闡道，也算是師承一處，性子也磨練得極為相似也不是沒有的事。
    天帝看著夜禾命格簿上空白的一頁隻道：“她的路要看機緣，一切自有定數。”
    且說這廂的伽邪山上，正是草長鶯飛的三月煙霞，流水迢迢，鳥獸低鳴，隻見一黃衣女子步舞翩然在花間，好不美麗。
    那姑娘像是在追趕這什麼，又似是流連於花間。好一番舞法，這舞怕是廣寒宮的嫦娥仙子看了都忍不住要動容的。仿若天地間隻剩下她一人，就這麼無憂無慮地留戀著。這舞明媚可人一如這三月的春光。
    “可算是抓住你了，看你往哪兒跑！”黃衣女子一把揪住小人參的根須嬌聲道。
    那人參靈氣縈繞估摸著也是修行了三四百年的，這時嚶嚶的開了口道：“好姐姐，你就放過我這一回吧。”一聽還是個孩子的聲音，這般被揪著頭發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吧。
    “小人參你聽姐姐的話嘛，你相信姐姐嘛，真的不會要了你的命的，更何況你又不是還沒有開始修煉的小人參，真的，你隻要肯分出一點你的人參然後再加以我采的這些藥，肯定能暫緩鎮上被那食人花妖所害的鄉親們的病情的。”黃衣女子這般苦口婆心地勸著，見小人參頗有所動又道：“難道你忍心看著那些鄉親們受苦嗎？更何況你沒有聽說過多做善事可以早日成仙嗎？”
    聽到成仙兩個字倒是勾住了小人參的心，眼巴巴地看著黃衣女子又嚶嚶道：“那姐姐你到時候下手可要輕些，小人參最怕疼了。
    半夏正找了個好時候將要下手的時候，卻一把飛劍向她刺來，好在她反應夠快，廣袖一揮間便靈巧地躲了過去。那雖不是桃木劍卻也是一把斬妖劍，看著也更不像一般的俗物，因而那天罡之氣也將半夏傷了一傷。
    “你弄的整個鎮子都烏煙瘴氣的，現在就連這麼一個小孩子都不願意放過，你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吧。”來人捏了個訣仙劍又重新回到他手中。
    倒在一旁的小人參精剛想說句好話將這場誤會好好解釋一番，卻不了一襲白衣道袍的男子率先開了口：“你天生靈氣，好好修行日後多做善事定能成仙。”
    小人參精心下倒是一喜，這倒是果真是和半夏姐姐說的一樣，我以後定能成仙，看來我以後要多做好事。想著更是下定了決心不惜犧牲自己也要就鎮上鄉親們。
    許是想著時候飛升成仙的時間長了些，再想起半夏姐姐現在還身陷囹圄，想要勸阻的時候，半夏已和那道士打得不可開交了。
    半夏不過是一個修行還不錯六百多年的小妖，到底是敵不過這斬妖的仙劍，可她偏偏就是那種被人誤會打死也不解釋的性子，真真是打落了牙和血吞。幾個回合下來就敗下陣來，小人參精見這時終於有了插話的機會，便招呼那位白袍道士，半夏也是趁著這空檔才旋身逃走的。
    這回半夏傷得倒是不輕，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扶著山崖，時不時的還是一陣咳嗽，眼看著離自己的洞府就要不遠了，可卻感覺腳下有千斤重，遠處的洞府是那麼近可卻是那般的遙遠，半夏當真不是自己要走到何時才能走到。
    隻覺得天旋地轉就這麼倒了下去。
    伴著耳邊潺潺的水聲半夏醒了過來，仿佛是有人渡了真氣給她，身心倒都是舒暢了些。斜睨了一眼枕著的枕頭，看著那真是自己的，這才能確信自己的確是在自己的洞府之中，這從假山山落下的水聲她已經聽了五百年了。再是熟悉不過。
    想著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倒了隨心起來，下床揉了揉微微酸痛的肩膀踱到桌前想倒杯水喝卻看著一白衣配紫的男子坐於案前，見著這麼一個從未謀麵的男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閨房之中，作為一個尚未出閣的閨女多少有些心思。不過看喝茶的背影，想必是很神閑氣定的吧。莫不是他救了自己？這時半夏又忍不住心下感念，好在方才沒有一衝動就出手，萬一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那麼自己這條剛撿回來的小命估計又要沒了。
    白衣男子緩緩回過身來，悠然道：“你醒了啊？傷得還行，不過人家那可是斬妖的仙劍，你能撿條命回來已然是不錯了，這幾日還是好生休養著，莫再生事端了。”
    敢情自己還碰到了道行不錯的老兄，可是幹嘛要著重那“斬妖的仙劍”嘛，非得指明了說人家是妖嗎？
    半夏也懶得理他，兀自地坐下來，剛一抬手想倒杯茶，一杯溫溫的茶水以送到自己的麵前來，眼前的男子淡淡地笑著，傾城傾國。半夏在這活了六百七十三年，見過的男子也不算少數，當然如果那些小鬆鼠精，小人參精什麼的也能算做是男人的話。倒是真第一次瞧見一個真正的男人，竟是生得這般漂亮，她也委實是詞窮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這位“仙人”。可關鍵是，這“仙人”還如此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一盞溫水隻等自己來接。
    半夏訥訥地接過，喝下去也不知是何滋味。
    半響的沉默，半夏實在是覺得若是一直這麼沉默下去，隻會讓氣氛越來越詭異。可倘若她早已知道自己不過是隨口一提會造成多大的禍事，她會寧願就那麼沉默下去。
    她說的是：“雖然我不過是個小妖，但是呢我也隻能什麼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話，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隻是你開口，我半夏就絕沒有不從的。”
    對麵好看的男子蹙了蹙眉頭道：“你叫半夏啊。那你是半夏花？”
    半夏無奈地給自己的杯裏添水抱怨道：“你就不能不加個花嗎？多俗氣啊！”
    見她這般的孩子氣，他也隻是會心地笑了笑：“那你怎麼就不另給自己取個名呢？”
    半夏舉著杯子沒好氣瞥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是那些個什麼勞什子的飽讀詩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千金大小姐啊？我不過就是個小花妖！哪會取名字啊！”
    “要不就叫你官夢白吧。”
    “官夢白？這名字有什麼寓意啊？”作為一個沒看過幾本書的妖怎麼會懂這些個咬文嚼字的東西呢。
    他折扇鋪開笑道：“倒是沒什麼極特別的寓意，不過是圖個喜歡。”
    聽他這麼說，半夏也隻能無奈地癟了癟嘴角，既然沒有反駁，似是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
    “對了，你剛剛不是說要湧泉相報的嗎？你打算怎麼個報法嗎？”
    半夏放下杯子整了整衣襟一副正派模樣道：“隻是是你要求的，不論大小，一並答應。”
    “決不反悔？”
    “決不反悔！”
    一個是設好了圈子隻等小羊羔自己往裏麵跳，可是小羊羔沒有想到正是這個坑是她自己挖的，也夜禾不過是在上麵鋪了些草誘著她走下去。
    夜禾手中折扇一和，正色道：“既然如此，你就以身相許吧！”
    瞬間就是一道晴天霹靂打在半夏的天靈蓋上，愣是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道：“以身相許？”
    “剛才不是你說決不反悔的嗎？”這會兒子到變成是夜禾極為委屈了。這著實是掉了個個兒啊！
    半夏真是沒有想到啊。雖說第一次看到夜禾的時候就已經是驚為天人了，也不是說她心中有了別人，隻是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了。
    不過半夏見夜禾第一眼的時候芳心暗許也說不一定啊，畢竟那心中的一陣蕩漾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