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著歐陽澤看了兩眼，歐陽昱絲毫沒發現什麼異狀，便沒放在心上。
    葉兮然的眼神不受控製地看向顧凱歌的方向，卻被歐陽昱有意地擋住了。
    “小昱打算讓兮然這樣一直裸著嗎？”
    半晌，歐陽澤終於出聲打破了這份沉寂，說話間，他已經順手床上拿了條薄毯走向歐陽昱。
    歐陽昱和葉兮然這才注意到此刻的情況，兩個人都微微皺了皺眉。
    “哥，幸虧有你提醒，不然兮然要是感冒了，我就罪過了。”
    歐陽昱皺眉隻是因為擔心葉兮然感冒了，雖然屋內有空調，溫度很適宜，但葉兮然現在是特殊情況，小心點總是不會錯的。
    說著接過歐陽澤手裏的薄毯蓋在葉兮然身上，那姿勢，放在不了解內情的人麵前，倒顯得很是曖昧。
    歐陽昱沒注意到，歐陽澤的眼神在看到他熟練地動作時，瞬間沉了幾分。
    “我困了，想睡了。”
    這話，葉兮然時湊在歐陽昱耳邊說的，刻意壓低的聲音根本不會傳到在場其他兩個人的耳中。
    葉兮然從來都不會主動讓顧凱歌離開他的視線範圍，這一次也是這般，他隻能借歐陽昱的口，表達自己的意思。
    泛著紅暈的臉色此刻很是不好，眉宇一直不曾舒展，歐陽昱和葉兮然相識這麼多年，自然是知道葉兮然的心情很不好，甚至稱得上是糟糕。
    事實上，在意識到自己竟然以近乎全裸的狀態出現在顧凱歌麵前時，他是有些驚慌和恐怖的，還有些難堪。
    這些年，因為知道顧凱歌對他的厭惡，每次他都是盡量以自己覺得還算完美的姿態出現在顧凱歌麵前的，一點小小的失誤都不敢出現。
    不確定顧凱歌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即使是在家裏，他都不會穿的隨意，吃完東西後必定會去刷牙，出了一丁點的汗都會去洗澡，像個女人一般，定期地去換發型，每天都要洗頭……
    歐陽昱說他的強迫症太嚴重了，擔心他出問題，甚至說服他去看心理醫生。
    隻是他很清楚，所有問題的根源都在於一個顧凱歌。
    隻要葉兮然不再愛顧凱歌了，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但，葉兮然怎麼能不愛顧凱歌呢？
    那是他無望的生命力唯一的希望，失去了，他還怎麼走下去？
    “哥，你們能先出去下嗎？”
    和葉兮然相識那麼多年，歐陽昱多多少少能猜出他的心思，好不容易見到一次葉兮然主動踹開顧凱歌，雖然不是他想看到的情景，但他還是激動了。
    如果不是顧忌著葉兮然和歐陽澤都在場，歐陽昱一定會用小人得誌地嘴臉在顧凱歌麵前好好囂張一回。
    歐陽澤的臉色沉了下，用歐陽昱看不懂的眼神盯著他看了兩眼，隻看得歐陽昱有些心虛。
    沉默間，顧凱歌突然出聲，語氣裏滿是不在意，“既然沒我們什麼事了，那我們繼續吧！”
    說完直接轉身離開房間，沒有一點留戀。
    雖然沒有明確指明主語是誰，但顯然在場的都是知道所謂的‘我們’指的是誰。
    歐陽昱感覺到，葉兮然的身體瞬間僵硬了，紅潤的臉色竟透著幾分蒼白。
    “兮然……”
    剛出聲，歐陽澤也在這時候朝外走去，沒跟他道別，那背影看上去給歐陽昱一種他在生氣的錯覺。
    隻是不給他細想的機會，葉兮然壓抑著痛苦的微弱聲音傳進耳畔。
    “讓澄允過來……”
    “兮然！”
    一臉驚恐地看著葉兮然臉色蒼白地癱倒在他懷裏，全身虛弱無力，額頭冷汗直冒，甚至連身體都出現微微的虛弱僵硬，歐陽昱的腦子在那一刻出現了空白。
    完全忘了自己應該做什麼，隻知道叫葉兮然的名字。
    直到葉兮然用微弱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再次提醒他去找澄允過來，歐陽昱才回過神來，抱著葉兮然就要往外衝。
    “昱，等下……”
    他聽到葉兮然的聲音，像是從遠處飄來的一般，空靈得令他害怕。
    怎麼能等！
    他隻恨時間不能在葉兮然身上暫時停止甚至是倒轉！
    “兮然，你不要說話，我馬上就帶你去醫院……馬上就去醫院……”
    根本沒時間後悔剛才沒有直接送葉兮然去醫院，歐陽昱此刻隻想著快點把人帶去醫院檢查，緊張得連聲音都有點顫抖。
    “昱，停下，不然……我……生氣了……”
    胸口上那隻手無力卻堅定地推開他，那雙減減變得迷離卻始終不肯乖乖閉上的眸子盯著他，無力的眼神，卻讓他冷靜了下來。
    “兮然，你想怎樣！”
    終究還是停下了步子，在葉兮然固執得令人無奈的眼神下，歐陽昱從來隻有妥協的份。
    心裏堵著一口氣，不吐不快，不用葉兮然開口，他都明白，葉兮然的堅持，隻會是那一個原因。
    “不能……出去……凱歌會……懷疑……讓……澄允……來……”
    聽不到葉兮然的聲音，隻有那粗重到令人心驚的喘息聲，歐陽昱隻能從葉兮然的唇形猜出他的話。
    簡短的三句話，十三個字，費盡了葉兮然執念下產生的所有力氣。
    看著即使昏迷了眉宇還緊皺著的葉兮然，歐陽昱有股搖醒他的衝動，然後殘忍地告訴他，即使他這樣出去，即使他住院了，冷血的顧凱歌說不定都不會來看上一眼，更別說懷疑。
    隻是，僅僅也隻是一瞬間的衝動而已，如果他能這樣做，也就不會等到七年以後。
    終究，歐陽昱隻是地掏出手機，撥出了一長串數字。
    鈴聲隻響了一下，那邊便接通了。
    “有事？”
    略帶沙啞的聲音透著幾分朦朧，顯然電話那頭的人是剛從睡夢中醒來的。
    歐陽昱能聽出電話那頭的人心情似乎不好，隻是，此刻的他根本沒心情考慮太多，一開口便是直奔主題。
    “兮然不舒服，你來錦繡花園看下吧！”
    不給對麵的人開口的機會，歐陽昱補充道，“顧凱歌在家。”
    不用過多的解釋，對麵的人沉默了一秒後，果斷道，“等我十分鍾，我馬上到。”
    電話被果斷地掛斷，一句‘顧凱歌’在家，向對麵的人傳遞了很多信息。
    比如，葉兮然為何不直接去醫院……
    又比如，他必須有合理的理由來見葉兮然而不讓顧凱歌起疑心，即使，顧凱歌說不定根本就不會在意……
    掛斷了電話，歐陽昱倒是冷靜了下來。
    費力地抱著葉兮然到床上躺著，即使葉兮然瘦弱，但畢竟是成年男子，骨骼的重量都是擺在那裏的。
    徘徊在床邊，歐陽昱很想為葉兮然做些什麼，那蒼白的臉色，緊緊皺起的眉宇正緩緩瓦解他心頭為數不多的耐心。
    他也很想衝到外麵去等宋澄允，隻是，留葉兮然一個人在房間，他如何能放心。
    縱然知道，這個時候埋怨顧凱歌沒有任何意義，然他卻控製不了自己的心情。
    葉兮然正忍受著痛苦，甚至可能……嚴重到他無法接受的程度，而他最愛的那個人，卻在和別的男人喝酒聊天。
    如果此刻顧凱歌能待在他身邊，即使是在昏迷中，葉兮然也是能感覺到的吧，那樣，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胡思亂想著，眼睛在手機和葉兮然之間徘徊著。
    12：38。
    距離他剛才掛電話，已經過去八分鍾了。
    他現在走出房門，開門，需要五十秒。
    或許會遇上顧凱歌和歐陽澤，跟他們大概說明一下，需要五十分鍾，基本上時間剛好。
    宋澄允說十分鍾，那便是十分鍾。
    當初便是為了應對這種緊急情況，宋澄允的房子也買在了這附近，隻要動作快，十分鍾也足夠了。
    “兮然，澄允馬上來了，我出去接澄允。”
    低聲在葉兮然耳邊說著，他不知道葉兮然能否聽到，隻是不希望萬一葉兮然在這兩分鍾內醒來，看不到任何人，會害怕而已。
    顧凱歌和歐陽澤已經不在客廳裏了，歐陽昱想，他們應該是回房間了，心頭的怒火在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冷冷地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樓梯，歐陽昱眼裏閃過一陣冰冷。
    顧凱歌，你最好祈禱兮然這次沒事，不然，即使違背兮然的意願，我歐陽昱也不會放過你！
    開門，夜晚的冷風迎麵而來，卻吹不滅歐陽昱心頭的怒火。
    三十秒後，宋澄允出現，背著一個大藥箱，清秀的臉龐比月色還要冷。
    “怎麼回事？”
    連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宋澄允直奔主題。
    “兮然晚上喝酒了，而且好像喝的不少，顧凱歌不在下麵，我們直接進去吧！”
    即使長大了，歐陽昱對宋澄允還是有些害怕的。
    宋家是醫生世家，宋澄允從小對學醫抱有很大的興趣，從小跟著宋家夫婦在醫院混跡，隻是那時候還小，宋澄允一直都沒有練手的對象，直到歐陽昱出現。
    那個時候的歐陽昱身體不好，經常感冒。
    有那麼一次，宋澄允在威逼利誘之下，給他打了屁股針。感冒倒是很快好了，隻是那一針也不知道是位置不對還是咋的，歐陽昱整整疼了一個月才好。
    歐陽昱從小就是個愛臉麵的破小孩，他覺得屁股疼這種事很丟臉，不能告訴別人，便一直吞進肚子裏。
    家裏的長輩倒是覺得宋澄允做的不錯，還鼓勵宋澄允以後多在歐陽昱身上練練手。
    宋澄允自然是萬分樂意，可憐的歐陽昱在哭鬧反對過之後，被宋澄允以暴力的手段將所有的委屈吞進肚子裏，流著淚不敢再反對。
    那之後，歐陽昱倒是很少感冒，為此，宋澄允還失望小小失望了一段時間。
    那一年，歐陽昱兩歲，宋澄允七歲。
    自那以後，歐陽昱看到宋澄允便覺得屁股疼，連帶著心也覺得有些疼。
    小時候的陰影，一直延續了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