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揚到家的時候，一家人正有說有笑地吃著飯，見肖揚一進來，韓岩立即噤聲，不自在地往邊上挪動，怕和肖揚坐的太近。不管肖揚怎麼努力，他還是打不開心裏的結。
    肖揚不是看不到韓岩的小動作，冷哼一聲，坐到桌子的另一邊。韓岩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抬頭看肖揚，觸到他的目光，又心虛地低下頭。
    果然是又矯情又做作呢！從他進門到坐下來吃飯，不到兩分鍾，韓岩表現了多少矛盾的情緒，不就吃個飯嗎，像是我要怎麼樣你似的。肖揚想，康輝說得一點沒錯！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很平常的事也會變得不順眼，韓岩很不巧地成了炮灰。
    “成績出來了嗎？”肖文斌隨口問。雖然他相信肖揚，也知道自家兒子的水平，該關心的時候還是要關心一下。
    肖揚停頓了一下，沒好氣地嗯一聲，“別問了！”煩！
    “快高考了，我看你也該收收心了，你不怕耽誤自己，可別把人家姑娘給耽誤了，差不多就行了，晚上別回來這麼晚，還要一家子人等你！”
    等我？嗬嗬！哪次回來你們不是已經在吃了？“哼。”肖揚沒接話。
    “跟你說話呢，你這是什麼態度！”肖文斌對他的態度很不滿。
    韓舒貞忙給肖文斌使眼色，接過話茬，“沒考好嗎？不要緊的吧？阿姨知道你很努力的，別聽你爸爸胡說……”韓舒貞笑著說，她想著，肖揚是不會差的。
    “叭——”肖揚突然把筷子拍在碗上，“煩不煩？我不吃了！”本來不想發火的，可是每個人都要這麼諷刺他，不就沒考好嗎，至於嗎！任課老師也是這樣，考好的時候天天誇你，沒考好就成了反麵教材，教導同學們不要驕傲，不要自信過頭！已經夠煩了，回家還有人也要這麼說，明擺著跟我過不去是嗎！
    肖揚回了臥室，門外是父親罵罵咧咧的聲音，在韓舒貞的極力勸阻之下，才沒有衝進來找他算賬。呆坐著盯著牆上大大的倒計時牌：185。還有185天就脫離苦海了啊，可是每天過的都十分緊張，好像怎麼努力都不放心，185天後，就是十二年學習成果的鑒定，人生的一場戰役，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都將有個了結，他會逃離現在的雞飛狗跳的，烏煙瘴氣的生活，再也沒人會以任何理由限製他的生活，再也不用見到不想看到的人，再也不會……沒有時間發呆了，肖揚迅速拿出作業，抓緊眼前每一分鍾才是正事！所有想象著的，憧憬的生活，是以現在的努力為前提的，他不會讓所想的永遠隻是所想的，他要把所有變成現實！！
    韓岩很快也跟著進來，踢肖揚的凳子，“你幹嘛衝我媽嚷嚷！”
    肖揚沒理他，“滾出去！”繼續寫作業，這道數學題很糾結，正解到關鍵的地方。韓岩今天本來就讓他生氣，現在又像隻小蒼蠅，擾來擾去不讓他靜心。
    突然卷子被韓岩抽走，單薄的紙張經不起折騰，剛才還完整的作業被扯成了兩半，一半停留在韓岩手上，另一半還在肖揚的胳膊下壓著。韓岩也傻了，他沒想這樣。
    肖揚氣得起身猛推了韓岩一把，“叫你滾遠點聽到沒有！裝什麼B！你假不假？老子TMD瞎了眼了看上你！什麼東西！這麼能裝你怎麼不出去賣啊！”
    韓岩被推的撞到牆上，後腦勺重重地磕了一下，眼前還在發黑的時候，又聽到肖揚的怒罵。罵的那麼難聽，明明他什麼事都沒做！不對，他把他的卷子撕了。韓岩走近肖揚，把手中的半張卷子扔在地上，拚命地用腳一下下地踩。從白色踩成灰色，從灰色踩出了破洞。
    踩夠了停下來，韓岩示威地揚起下巴，還來不及說話，就被肖揚踹了出去。這次，是真的惹惱他了！韓岩的臉色霎時變得蒼白，痛苦地捂著肚子。肖揚踹中了他脆弱的胃。“唔～～”
    肖揚沒消氣，也不在意韓岩的反應，反正他會裝B不是嗎！“我不想打你，從我眼前消失！”
    韓岩坐在地上沒動，手使勁地按著胃，似乎這樣就會好一點。
    “你裝夠了沒有？”肖揚還是不為所動，“算了，你愛裝就繼續吧。”說著從地上撿起已經不成樣子的卷子，無奈地歎氣。什麼叫“不聽康輝言，吃虧在眼前！”為什麼康輝勸他那麼多次，就沒有一次聽進去呢？現在，終於遭報應了，因為這張卷子的事，明天肯定又有老師要找他談一談了。“韓岩，我們徹底完了！我玩夠了，玩膩了，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裝B，你愛分我們就分幹淨，我還求著你要跟你和好不成？”肖揚邊想辦法粘卷子，邊說著，心裏想，明天跟康輝承認錯誤去，這次斷幹淨了，態度這麼誠懇，康輝一定會原諒他的！果然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還是康輝才會為他著想。至於韓岩，老子什麼時候這麼低眉順眼地伺候過除父親以外的人，他韓岩憑什麼？
    “……唔～～”韓岩繼續壓他的胃，隻是把頭埋的更低。
    是在哭嗎？肖揚忍住沒回頭，繼續粘卷子。慘不忍睹的卷子好歹是粘好了，很多地方已經對不上了，還有幾處踩破的地方也沒有辦法修補。韓岩還是嗚嗚咽咽的，沒有其他動靜，肖揚認命似的轉身看了韓岩一眼，他的樣子，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像受到驚嚇的小刺蝟，還是讓人很心疼。為什麼哭啊，這不是韓岩你一直想要的結果嗎？不理他就好了吧，不然又心軟了怎麼辦？肖揚這麼告訴自己的時候，身體先於思想做出了反應，他不大情願地推韓岩，“喂，沒事吧？”
    韓岩搖頭，嗚嗚咽咽的聲音卻斷斷續續傳進肖揚的耳朵。
    “我踢疼你了？”肖揚剛才確實沒保留，勁全用在了韓岩身上，那一腳，換了別人也受不了。他還從來沒打過韓岩，所以韓岩才會任性地做些過分的事，因為想著肖揚是不會真生氣的，生氣也會得到原諒的！可是韓岩不該忘了，人的忍耐都是有底線的，像拉一根皮筋，拉過頭就斷了，斷了，就恢複不了原狀了……
    “喂，還疼嗎？”肖揚雖然很不想再理韓岩，可是打傷人的是他，不理的話，就太沒人性了。對，理韓岩隻是因為人性，沒有其他！
    韓岩還是搖頭，他自己也辨不出是胃疼多一點，還是心疼更多一點。
    肖揚看不見韓岩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不說話是為什麼，又不敢再簡單粗暴地把他拽起來，隻好把一隻手伸進韓岩懷裏，幫他輕輕揉著胃。然後他才發現，韓岩是真疼，壓著胃的手像是恨不能直接擠進胃裏。
    “對不起，你別哭了啊，快鬆手，我幫你按！”肖揚努力拉開韓岩自己的手，怕他把胃給壓壞了。
    “說話啊，你別嚇我！”肖揚著急起來。
    “小岩，別這樣，哥錯了行不？”
    肖揚一邊揉著胃一邊道歉，“有沒有好一點？”肖揚摸摸他的頭，“要不去床上躺著，我再幫你按摩，你這樣我也不方便啊。”
    肖揚的按摩讓韓岩舒服了很多，胃漸漸不疼了，可是心裏還堵得慌。徹底完了也就算了，為什麼說“玩膩了”，我就這麼點價值？還是你從來就把我當成玩具，出來賣的，玩夠了、玩膩了隨便扔掉就可以了，可是我的心呢！碎了一地要怎麼拚起來？
    韓岩推開肖揚，默默地挪到床邊坐著，踢掉鞋子蜷起膝蓋，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卻是不看肖揚。
    “小岩……”韓岩的臉色慘白慘白的，肖揚看著心疼極了，幹嘛打他呢，不就一張卷子嗎，不就沒考好嗎，不就他又跟你鬧了嗎，不是說好的會寵他的嗎，才多大的事就欺負他！
    韓岩還是不理他，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
    “累嗎？要不先睡覺吧？”
    “洗澡呢？”
    肖揚幽幽地盯著韓岩，這家夥是真不理他了！好吧，看來說話不管用，還得親自伺候著！肖揚親了他一下，轉身出了臥室。
    沒過多久，肖揚兩手端著盆兒，胳膊上搭著條毛巾回來，“少爺，小的回來了！”
    韓岩抿著嘴不笑，繼續不理他。
    肖揚也不在意，把盆端端正正地放到韓岩麵前，蹲下身抓起他的腳。
    “你幹什麼？！”韓岩想到肖揚會做的事，驚慌起來，怎麼說，這也算是低三下四的活，肖揚有多驕傲，他知道的。
    “別亂動，洗了腳乖乖睡覺去！”
    “我不要！”韓岩躲開，又被肖揚抓住，他急了，踹肖揚，剛才的埋怨也一股腦湧上來，一下不夠，又多踹了幾下，邊踹邊罵，“肖揚你混蛋！大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肖揚幫他擦掉又流出來的眼淚，“好好好，我是混蛋，大混蛋，不哭了！”
    韓岩不踢了，停下來吸著鼻子，又不說話。
    “乖乖的不許鬧！”肖揚警告地看了韓岩一眼，脫下他的襪子，韓岩掙了一下，被肖揚淩厲的眼神嚇住，乖乖任由肖揚動作輕柔地幫他洗腳。除了母親，還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做過。可是除了母親，還有第二個人願意這樣做嗎！肖揚做了……
    “你不用這樣……”韓岩囁嚅著說，肖揚比他強，什麼都強，長的帥，有責任心，人緣好，學習好，什麼都好，幾乎所有人都喜歡肖揚，都願意以肖揚為中心，自己何德何能拐跑了絕世好男人，還惹人家生氣，還任性胡鬧，肖揚還願意理他，不知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又賭氣是不是？我前兩天看到一句話，”肖揚擦著韓岩腳上的水，“生活沒有理所當然，隻有心甘情願……”
    “……”韓岩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
    肖揚擦幹了水，托著韓岩的腳，“踢累了吧？”說這話的時候，低頭吻上他的腳背……
    韓岩的腦子嗡地一聲，頓時僵化，直到聽到肖揚的笑聲，才猛地縮回腳扯開被子鑽進去，把自己包成粽子，再不肯冒出頭來。
    害羞了？肖揚先倒了水，順便衝了澡，又去跟韓舒貞道了歉，才回到臥室，韓岩還把自己包在被子裏。他看了看還攤開的沒寫完的作業，橫下心裝進書包，關了燈。不管了，大不了再挨頓批！
    肖揚拉開包著韓岩的被子鑽進去，抱住他，又馬上鬆開，本來是想哄他的，為什麼……“你倒是脫的快……”
    韓岩蹭上來，“你躲我！”
    “沒有……”肖揚起身想去蓋自己的被子，明天還要上課，他還好，韓岩不得一瘸一拐嗎！還沒從韓岩被子裏爬出來，就被拉住，“你到底想怎麼樣啊！討厭我幹嘛那樣對我？喜歡我幹嘛推開我？就是看我像出來賣的，看我犯賤很爽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玩我很爽是不是？你還想看我怎麼犯賤，你說啊！你就是瞧不起同性戀，就是瞧不起我！那我也沒惹你啊，你要幹什麼啊！當初我追你也沒求著你勉強答應我啊！”
    靠！老子明明是為你著想好不好！！“閉嘴！”肖揚冷冷地吼道，韓岩噤聲，扁著嘴翻過身挺屍。
    肖揚重新躺回去，摟著韓岩，下巴抵著他的頭頂，“我沒有瞧不起同性戀，更沒有瞧不起你！如果態度有什麼不對，也是因為我不是！現在不同了，我被你掰彎了，回不去了，你還嫌不夠嗎？當初沒人求我，也沒有勉強，是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可是，我的話你怎麼老是該聽的不聽，不該聽的都聽了？”
    “那什麼該聽？”韓岩反手摟著肖揚的脖子，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掛在肖揚身上。
    “我愛你！”肖揚的眼睛在黑暗裏也亮亮的，“想讓你聽的話太多了，說也說不完，所以你隻要聽這三個字就夠了！”
    “我也愛你，很愛很愛！”韓岩說得很虔誠。
    “那還要不要分手了？”肖揚眯起眼。
    “我，我不知道……”
    “不許分了！哥疼你一輩子好不好？”
    “可是我媽……”
    “沒事，先別管他們，我就問你要不要跟我好？”
    “……要！”
    “嘿嘿！”肖揚按著韓岩的頭和他接吻，“說了就不許變了，以後的事再說，你隻要乖乖跟著我就行……”說著手摸索著撫上他的肚子，“胃還疼嗎？”
    “不疼了。”韓岩享受地眯著眼，突然又睜開，黑暗裏，肖揚看不見他的壞笑。
    “……哎哎你別摸我！”
    “……我在幫你按摩！”
    “……喂喂你摸錯地方了！”
    “……是你自己蹭上來的！”
    “說了不要摸！呀呀你又在摸哪裏！！”
    “……你給我穿上內褲滾一邊去！！”
    “停停你頂著我了！”
    “……是你惹出來的好嗎！”
    “啊啊你要幹什麼！！！”
    “幹你！！”
    “……嗯……哥～……啊……”
    “你倒是再說啊！”
    “不……不要～～”
    “說！！”
    “啊！！哥我錯了～～……唔……老子、老子再也不勾引你啦！！！唔……混蛋你輕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