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天黑地哭了好久，可能也沒多少時間，但是我卻覺得一刻也坐不住，就在我打算砸了門衝出去時，落霜沉著臉，開了門。
    我知道落霜的來到意味著什麼，我感到心口驟然的絞痛，就像一把尖刀，在心口刻劃轉動，然後被生生挖了一塊下來，血不停流，流到我的身體都變得蒼白寒冷。
    落霜什麼都沒說，默默幫我收拾了一些金銀細軟，拿了幾件衣物，迅速包紮好，拉著我往鄭芍房裏跑。
    落霜打開鄭芍的房門，我們先看到的是在半空中飄蕩的鄭芍的裙擺，和一雙精致的繡花鞋。
    鄭芍盛裝豔抹，纖細的脖子被一條白綾懸在房梁上。麵容卻不效懸梁之人，安詳地可怕。
    我兩手死死按住嘴，眼淚奪眶而出，盯著鄭芍的臉，不敢相信，這些年與我最親近的人，就這樣，相繼離開了我。
    落霜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遞給我。我拆開一看，是鄭芍的字跡。
    小七，頤安就交給你了，原諒我的自私。我這輩子都跟著王爺，王爺走了，我也要去陪著他。
    好好活著。
    我把信紙揉成團，哭得兩眼發黑。
    你們都讓我好好活，為什麼自己卻偏偏要死。
    落霜從搖籃裏抱起頤安。小東西好像還不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發生了什麼，一看見我，傻乎乎地朝我笑，天真無邪。
    我抱過頤安，吻了吻她的額頭，跟著落霜衝了出去。
    頤安很乖，一路沒發出聲音。落霜走到柴房裏，不知搬動了什麼機關，破舊的灶台裏發出隆隆巨響，落霜打開破鍋，露出一個洞口，示意讓我先走。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去，落霜重新處理了入口，很快跟了上來。
    地道裏有幾盞不滅的鮫燭，勉強可以看清腳下的路，沒走多久，就聽上方轟隆隆的聲響，地道頂上也抖落下許多塵土。落霜咬牙，惡狠狠地道：“這群畜生，竟然放火燒了王府。”
    我連長恭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現在，怕是連屍身都看不到了。
    七年，竟是這樣草草結局。
    我抱緊頤安，忍住淚水，堅定地往前走。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保住長恭留下的唯一血脈，才是我該為長恭做的最後的事。
    突然我意識到，吟風他們不在，但見落霜的樣子，也不好問出口。
    地道並不長，很快就走完了。我用手擋出刺眼的陽光，等適應了周圍，察覺已是在裏城門不過十丈之處。
    落霜給我一件寬大鬥篷，我穿上，用兜帽擋住我的臉，把頤安藏進鬥篷裏。落霜帶著我躍上房頂，一路疾馳，片刻就到了城牆下。
    一輛馬車已經候在那裏了，一個人不耐煩地罵罵咧咧，不是蒼戾是誰。
    落霜輕輕落下，蒼戾一見我們趕緊過來接了包裹和孩子，把我抱上車。
    我麻木地看著他，自囈道：“你們都不要我了，都不要我。”蒼戾抓著我的肩拚命搖晃，一身骨頭都快被他搖散了：“葵喃葵喃，你沒事吧，別說胡話，誰不要你，你不是還有六哥麼？”我僵硬地轉過脖子，盯著他看，不發一語。蒼戾看我木木的樣子，歎了口氣，放下了車簾。
    聽得蒼戾一聲“駕”，馬車立刻跑了起來。我撩開後窗的竹簾回頭看，城門漸漸關起，連同我這些年的記憶，一起關在了那城門裏麵。
    頤安因為顛簸哭了起來，我看著她哭，自己也忍不出大哭。
    就這樣，我離開了生活了十二年的大齊。離開了萬般寵溺我的長恭，離開了溫婉善良的鄭芍姐姐，離開了悉心照顧我的落霜，向西，奔赴周朝的領土。
    ———————————《喃得》第一卷大齊狼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