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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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今天晚上庭昭做芒果布丁給你吃好不好?”庭昭拉著亦析的袖子飛快地跑快了芒果旁邊。
亦析彎下身子寵溺地捏了捏庭昭小小的鼻尖,笑道:“想不到我們家庭昭還會下廚啊,那可要讓舅舅好好嚐嚐了。”
今天假期超市裏人也不算少,可是偏偏聽到了一個名字。
“蘭若,明天我們吃麵吧,我想吃你親手做的手擀麵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聽著有些熟悉卻又不知是誰。可是那一聲呼喚,那個名字已經是他很多年都不曾聽到過的了。
自從離開大學校園,那個名字也就和他所有的青春一起埋葬了,可是如今卻又聽到了。
“舅舅,舅舅,你想什麼呢?”庭昭晃了晃亦析的手臂不解的問。
亦析摸了摸庭昭的頭發,又恢複了之前的笑容說:“舅舅剛才在想舅舅要做什麼東西給庭昭吃比較好呢?”在心裏安慰自己,或許隻是同名同姓吧,畢竟是個普通的名字。
“還麻煩二嬸告訴三叔,最近店裏比較忙,和庭昭也有事,就不去他那裏吃飯了。”電話裏映梓的語氣溫婉,麵上卻是一副冷峭。
映梓沒有去三叔所謂的家宴,而這個消息在大家之間流傳著卻若有似無地避免了讓亦析知道的可能,即便三叔明確了說想要好好看一看亦析。
其實以前他們都是管陳仲璟叫小叔,蔣貞淑叫小嬸的。一來是因為一開始就不知道還有陳季安這個人,再者就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對著四十出頭的陳季安怎麼也叫不出小叔這個稱呼。
掛斷電話之前還隱約能聽到,那邊的不滿,這不滿也都聽了二十多年了,早就不在乎了。
“你說映梓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三叔回來了也不知道回來接風洗塵。”陳仲璟在飯桌上不滿地抱怨。
蔣貞淑對於自家老公的抱怨頗為不滿,“她工作那麼忙,還要一個人帶著庭昭,你作為叔叔的怎麼就不能理解理解呢!”
陳仲璟是個大男子主義的人,就更加不允許妻子在外麵還這麼駁自己的麵,正欲發作,蘭若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笑盈盈地說:“大家都是一家人哪用得著這樣的客套啊,這次沒空下次再聚就是了。”
亦析在意大利的那幾年和映梓之間幾乎是斷了聯係的,兩個人都好像約好了似的,明明手機號躺在那裏不曾刪除,明明光標有好幾次差點點擊那個熟悉的郵箱地址,但是誰都沒有跨出那一步,一個說不清楚的原因,朦朧的概念,沒有隔閡,但總有那麼一個人,在經過了許多年後知道她/他是安定的,就不願意再多去打擾,多麼害怕自己的的一通電話,會讓對方夜不能寐,也讓自己食不知味。
兩人對望著,似乎除了簡單的寒暄之外,不知道還能再開口說些什麼,而有些話想開口卻不知怎麼說。
“那天家宴,你怎麼沒來?我還特意做了你愛吃的手擀麵,我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你不喜歡吃北方的麵食。”蘭若笑著替他添茶,恍若昨日,可早已物是人非。
見亦析不答話,隻是愣愣地隨手翻著店內提供的雜誌,盡是些司空見慣的購物廣告,不由心生笑意。
“那天,我看到你了。”蘭若輕聲說。
亦析翻雜誌的手緩緩停了下來,掩蓋心頭的一驚,又聽她說是在超市裏,就更加確定了,但是這又如何呢。現在正在你麵前的這個人是你的親嬸嬸。
這麼多年了,又有什麼是放不下的呢?雖然當年也很想找到她之後一問究竟,可是找到了又如何,能夠不辭而別的人又企盼能從她那裏聽到什麼呢?與其說是現狀太殘忍,倒不如說亦析當初就已經感到失望絕望,現在不過不願再提再想再思索的心累。
他客套地問:“現在過得好嗎?他待你怎麼樣?”
她莞爾一笑答:“他對我很好,很照顧我。”
就這樣的幾句話一說,亦析真的找不出什麼來說了。今天她約他來這裏,他也想過是不是直接拒絕掉比較好,但是還是想要聽她會說些什麼,說到底不是想知道,與甘不甘心無關,就這麼走了連個緣由的沒有,他從心裏排斥這種不坦誠的行為。
亦析看了看手腕的表,說:“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蘭若想要挽留,但見他一副要走的架勢,縱使是千言萬語也沒了說出口的勇氣。
“那好,以後我給你寫信也行。”
亦析隻是當做笑話聽了,付了錢就先走了。
一個社會是要有多小才能讓兩個原本在另一個城市分開了的人,再在另一個城市裏相遇,就這樣的概率,他們還是遇到了。
原來當時聽到的那個名字不是同名同姓,分明就是她。他怎麼差點忘了她會做很好吃的手擀麵,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經常吃的啊。而那個有些熟悉的男聲,正是他多年不見不聞的三叔。
世事無常,造化弄人。把一切錯過看作是上天苦心孤詣的局,會不會好一點?
亦析本以為這隻是一句客套話,沒想到她真的再一次地找到他了,當他像往常一樣打開信箱的時候,那娟秀熟悉的字體刺得他眼睛微疼。
她說她當年的離開是因為家中變故,是陳季安在他危難之時拉了她一把。
她說她慚愧抱歉,批評自己的不是。
說這些年對他的愧疚和擔心。
通篇的解釋,卻不問一句他過不得好不好。
滿目的歉疚,卻不說一句她還想他,或許她是真的不想他。
映梓回到家的時候,亦析正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她走過去看到地上的信,原本的不解與慍火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和亦析一樣沉重的心情,隻不過所為不同罷了。亦析為的是一段割舍不下的青春,而她為的是自家弟弟。
映梓從一開始就不喜歡蘭若,看到這樣的信她更是心生涼意,厭惡不止。但是弟弟在麵前,她總不能簡潔明了地跟自己的弟弟說“就這樣一個綠。茶。婊。你喜歡她哪裏啊,有那麼值得你念念不忘嗎?”
她坐在他旁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平靜一些,說:“她現在已經是你親三叔戶口本上的人了,別總瞎想些有的沒的了。”
他掐滅了煙頭,拿過映梓手中的信紙,微微笑說:“你看,這麼長的一封信,她一直在跟我說她對於當年的不辭而別有多麼愧疚,卻不說一句她想我,也不說她現在的生活。她現在的生活很好,我們都知道,所以她不說。她怕我難過,也怕我唾棄她,她明明就已經不再想著我,更何必弄出這麼多事出來呢?想想真的挺沒意思的。”
看著他平靜的神色,映梓不知他是真已放開還是一種偽裝的灑脫,或許這些年在外麵的生活已經讓他學會如何麵對生活。
大家的關係漸漸緩和起來,雖然映梓還是不喜歡蘭若,但是亦析已經放開了,她也不能多說什麼。
孩子出生的時候,亦析送了幾套小嬰兒的衣服,嫩黃色的。說是中間色,男孩女孩都能穿,當時三叔笑著接受了。有的時候映梓真的覺得喊陳季安一聲三叔時間很困難的事情,他隻比她大十五歲,長的很精神讓人看不出會是長者的模樣。
一起歡笑地吃晚飯回家之後,亦析的回憶便擋不住了。
大四的時候亦析和蘭若就已經搬出來住了,兩個人整天膩歪在一起恨不得一畢業就馬上領證結婚的那種,亦析也早就把蘭若帶回家過了,雖然亦析一直勸說蘭若讓她帶自己回家去看看未來的嶽父嶽母,但她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次數剁了亦析也就不再想這方麵的事了。
如果他知道自己當初把蘭若帶回家會促成她和自己三叔的一段好姻緣的話……嗬嗬,現在想來真的有些自作自受的意味在裏麵。可是當年家裏一起聚餐的次數那麼多,他怎麼就能那麼缺心眼地沒瞧出任何端倪呢。
在那個簡陋的一室一廳裏,蘭若在給實習回來的亦析煲湯,勞碌一天的亦析看到這一幕,之前在公司裏被上級輕視被同級鄙視的不爽心情全部一掃而空,從身後環著蘭若的腰。
蘭若似是早已習慣地神色鎮定地嚐著湯的鹹淡。
“蘭若,畢業之後我們就去領證吧。”亦析的臉頰隔著居家服貼著蘭若的背。
亦析說這話的時候,蘭若的心裏不是沒有顫動。這一句以前亦析總是半開玩笑掛在嘴邊的話,現在經他這樣淡淡地講出來,沒有刻意營造的浪漫,沒有事先營造的氣氛,沒有動人深情的話語,隻是一個工作累的男朋友回到家對在為自己煲湯的女朋友以那樣簡單質樸的語氣說出來,蘭若在那一刻覺得自己整個心都像是包裹在布丁裏,甜甜蜜蜜,晃晃悠悠,卻不至於跳出來,那種仿佛置身在懸空中一樣的欣喜。
“好啊。”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一點,可是亦析沒有聽到蘭若嗓音中的微微顫抖。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也明白原因了,還有什麼可想的,已成定局,你原本會是她孩子的爸,但現在你隻可能是她孩子的哥哥。”說完不由輕歎一聲這可笑的輩分。
這句倒像是有用的樣子,亦析在洗麵台前不停地拿冷水洗臉,讓自己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