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殉職這種事，每個選擇做警察的人都有心理準備。很多案件偵辦起來危險性極高，對外界最多也就是一筆帶過而已。當真的有同事犧牲時，那種感覺就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扼住咽喉，胸膛中有口氣怎麼也出不來。展昭低著頭，劉海擋住了所有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抬起頭來臉上平靜毫無波瀾，他深吸了口氣，蹲下來查看已經被圈出的屍體位置。
    等到現場勘查暫時告一段落，展昭和白玉堂作為相關證人去警局配合調查。期間在場其他賓館裏的住客當時接受詢問未發現可疑，分別記錄了身份及聯係方式。
    “陸敏，36歲，兩年前從美國回來，身份不詳。”公孫策把照片攤在展昭麵前，死者麵貌已經無法辨認，經過展昭和白玉堂的確認，以及服飾衣著特征，確定為薑明要求跟蹤的對象。
    “陳宇澤。隸屬T市公安局刑事偵查四科。正在調查鑽石失竊案，通過線人搭橋假扮賣家與對方交易。”剛傳真過來的文件放在展昭麵前，他認真地看過。“關於薑明的身份，有更多資料麼。”
    “T市星光珠寶店長，一個月前辭職。在青田市區買了一戶一居室的房子，一次性付清所有房款。”
    “所以假設鑽石盜竊案真是裏應外合作案，那麼薑明的嫌疑最大。”
    “等到法醫那邊鑒定結果，就可確認兩人身份。陸敏的身份資料庫裏沒有對比數據，不過根據你提供的照片以及特征描述，應該出入不大。”剛才聽展昭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了一遍，顯然薑明別有用心，“如果說是利用你作為他的不在場證明，但是由於是爆炸致死，可以遠程遙控，不在場證明根本無法成立。”
    “我之前也想到了，現場並沒有發現鑽石，這對於交易來說不合理。除非他們根本沒想交易。薑明跟陸敏發現了陳宇澤的身份，所以假借交易的名義除掉他。”
    “盜竊跟殺人不同，如果被發現了大不了停止交易，LOTA在國內外那麼多銷贓渠道，況且，以前被盜走的鑽石幾乎沒有在黑市上流通過。顯然對方根本不急於出手。殺人就要冒險很多，一不小心留下證據反而得不償失。”公孫策剛開始聽到陳宇澤殉職這件事更驚訝，因為這種臥底的危險性不高，對方為了安全起見不會輕舉妄動，莫非，陳宇澤掌握了什麼更重要的證據？
    “至於陸敏，會不會是薑明想一起滅口？”
    “也有另一種可能，陸敏的死是意外，出於某種原因，爆炸提前了，她沒來得及撤離。”公孫策指著案發現場的照片，“你看屍體的位置是從窗口倒向門的方向，現場有突發狀況導致他無法逃脫。還有個解釋不通的地方，薑明為什麼要找人去跟蹤陸敏，出事後馬上就會牽扯到他，如果他是主謀又設計想要殺死陸敏，這麼做明顯是個太愚蠢的主意。”他最近因為上麵突然壓下來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現在又多了一起，由於涉及到T市，對方警局已經派人員趕過來協助調查，暫時沒有新的進展，索性掌握的線索沒有斷掉。
    “展昭，你最近怎麼樣。”對於展昭的離開，他一直覺得很可惜，兩年前他親自去找包局要人，把本來要去掃毒科的展昭調到特別調查組，就是看中了展昭的縝密思維與行動能力，要說綜合素質，展昭是現有警隊力量中最為突出的，失去這樣的優秀人才，著實可惜。私下裏，公孫策把展昭當成弟弟一樣，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卻從未在他的身上看出任何陰霾的影子。不怕苦，不抱怨，習慣性把別人不願意做的工作都攬過來自己扛著，就連公孫策有時候都會覺得他太辛苦，反而展昭自己渾然未覺。
    “現在在白玉堂的事務所上班，之前休息了那麼長時間，也該找點事做。”展昭倒是很輕鬆，“組長如果有疑難事件歡迎谘詢，嗯，免費的。”
    “我不介意付費，讓你名正言順地幫我。”公孫策頗為無奈，“我得去跟包局彙報工作，下班要不要一起吃個晚飯？”
    “不了，改天吧，替我跟包局問好。”想到和自己一起過來的人，展昭委婉地拒絕了小聚的邀請，從辦公室出來，看到靠在走廊一邊的白玉堂。“我這邊可以走了，你呢？”
    “嗯，做完筆錄了。”白玉堂等了一會兒了，本來想直接回家，看展昭一直沒出來，莫名煩躁起來，跑去找白錦堂撲了個空，被告知去開會了。於是在走廊裏跟個幽浮一樣踱步幾圈兒的白玉堂終於肯安靜地靠在牆壁上閉目養神。我才不是故意等你，萬一會兒警察又想起什麼找我問話還得回來多麻煩，他有些煩躁地想著。可他忘記了自己剛剛已經在筆錄上簽字，警局沒什麼重大發現一般是不會再把證人叫回來了。
    “之前跟薑明說好明天見麵交照片，到時候看看他究竟有什麼目的吧。我想警方已經找他問話了。公孫說晚上會把內容大致給我講一下。”展昭邊說邊跟著白玉堂往大門口走著。半天不見人說話，疑惑地轉過頭去，才發覺對方黑得跟鍋底般的臉色。“哪裏不對麼？”隻當他是在為案子的事心煩，索性停下來。
    “……”白玉堂也覺得自己生氣完全沒有理由，或許更多是單純對於在警校時明明兩人都聽過對方的名字卻沒機會遇見的遺憾。
    “隻能在薑明身上尋找突破口，但對方咬死什麼都不知道，警方也拿他沒辦法。”展昭仍然沉浸在案件分析中，不知不覺走出警局大門，旁邊餐館飄來一陣飯菜的香味。“白玉堂你餓不餓？”才想起來兩人還沒有吃晚飯，“這家小炒味道不錯的，以前聚餐經常來。”
    “走吧。”想來展昭現在滿腦子裏除了案子裝不下別的，白玉堂似乎也是餓了，可是當他邁進餐館的那一刻，馬上就後悔了。狹窄的空間隻能放下四張桌子，簡陋的木質方桌加上塑料椅簡直是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別看這裏小，環境也不怎麼樣，老板娘的手藝那是一絕。”展昭熟門熟路地給白玉堂介紹特色菜，“而且幹淨衛生。”麵前白玉堂一副“你確定？”的樣子，又笑道，“白少爺吃慣了高檔餐廳偶爾也該換個口味。”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白玉堂握著筷子做了半天思想鬥爭，在展昭期待的目光下終於試著加了一筷子青椒肉絲送進嘴裏，味道還不錯。兩人真的餓壞了，不一會兒三盤子菜就被他們全部吃光，外加老板娘附送的一大碗羅宋湯。
    吃完飯出來已經將近十點，“你住哪？我車子停在世貿中心附近了，取了車送你回去。”路程不算遠，走過去就當飯後消食，白玉堂把套在指尖上的鑰匙圈晃了晃。
    “不用，我就住這附近，走回去就好了。”
    “嗯，明天見。”折騰了一天白玉堂也累了，他在距離事務所三條街外的一個小區買了兩居室的房子，家裏的老爺子古板得很，所以他一畢業就迫不及待地從家裏搬出來。
    衝完澡後打開電腦收郵件。“LOTA，三年前開始頻繁作案，每次的下手目標都是世界著名的鑽石。犯案手法幹淨利落，除了已知身份為女性，東方人以外，從未被人見過其真實樣貌。國際警方都拿她沒有辦法。”一年內法國盧浮宮展出的鑽石項鏈“深海”收到LOTA的預告，白玉堂正巧在巴黎度假，已私家偵探的身份給法國警方寫過一封郵件，並著重標注了盧浮宮中防盜設施中薄弱的突破口，以及通過LOTA以往的作案手法分析她有可能利用到的伎倆。那是LOAT唯一失手的一次，之後流傳在法國黑市，有人懸賞找出幫助警方的軍師，卻不了了之。白玉堂對此嗤之以鼻，也就這點手段還想跟你白爺鬥，自不量力。
    不過他也不太相信鼎鼎大名的LOTA就這麼輕易死在別人的算計中，整個案件不合常理的地方太多。以薑明現在的身份背景，想要殺LOTA，還不夠資格。
    “老五，我剛得知個消息。”白玉堂關了電腦躺床上一陣倦意襲來，剛要進入睡眠狀態，蔣平又在恰當的時間打來電話。
    “四哥，雖然你那邊現在是白天也多少考慮下我的心情吧，再接你幾次電話恐怕我要神經衰弱了。”被吵醒了雖然不滿，也隻是抱怨幾句而已。
    “老五，你可真是恩將仇報，哪次重要消息你四哥我不是第一個告訴你？真是越大越不可愛。趕快找個女朋友吧，有人能收拾得了你，我跟大哥他們也就安心了。”
    “得了，你還是先擔心自己吧，論年齡也不該我著急。”白玉堂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翻身換了個姿勢，“再不說正經事我就掛電話了。”
    “薑明的背景有問題，表麵看他偽造了一份幾乎完美的檔案，不過還是被我查到他跟國內目前最大的黑道勢力‘青狼’有關，並很可能是其中一員。”
    白玉堂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情，唇邊露出誌在必得的笑意，“看來，動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