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相逢原是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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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兩人一起並肩走著,來時心中揣著許多事情,倒不曾察覺廊子很長,等慢慢往回走了,一下覺得這回廊的曲徑通幽便像是可恨了起來,彎彎繞繞的就像是當前蘇家不得不去麵對的糟心局麵,等的蜿折的長廊終於是遠在身後,兩隻腳都踏出了府,那人的聲音驟起,蘇須信側過臉,瞥見那薄唇緊抿,緊繃著的下顎線,順勢而上是一張輪廓漂亮的臉,五官精致,卻總是惹得腦海裏記憶翻騰,像是好熟悉的眉眼。
蘇須信轉過臉來,輕輕一笑,提了提嘴角,“多謝公子提醒,但一國有一國的法度,一家有一家的規矩,祖宗立下的規矩自然是不敢妄棄,不然這偌大的蘇家憑何而治,豈不就亂了,在下身為家主自然要承擔起這個責任,更何況在下私心裏其實也有不能接受你家主子提議的緣由。”蘇須信的眼睛直視前方,恍惚裏眼前似是跑過一個頑劣調皮的孩子的麵容,靈巧的閃躲過身後追著的一群群的侍衛。
“蘇公子既是自知這樣選擇是場冒險又是何苦呢?”那人的手默不自知的攥緊了腰上的劍,呼吸漸重,借著力想要張口想繼續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鬆開了手,沒有開口,一下攥緊了劍柄轉身回走。
蘇須信本意是要走,由得是視線忽的就落在那人的手背,“公子且慢,公子是否舊日裏與我相熟,像是蘇府的故人?”不,現下這樣想來,確切的來說,應該就是吧,在楚繼岸身邊的,身手還如此之好的,除了他還能有誰呢?怪自己一開始在馬車裏的時候隻單單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未曾細糾那人隱約熟悉的麵容。
“我不是蘇公子要找的人。”回答的語音急促又短暫,倒像是在刻意的回避些什麼。
“大概也是,隻因我無意間瞥見你食指上有個小月牙兒狀的小傷疤,倒是很像呢,不由得多問了兩句,是在下唐突了。”蘇須信轉過身難得的沒有追問下去,在這種不堪的現實麵前他隱隱的也有些許不敢麵對。
高抬起的頭,依舊固定在高昂的姿態,隻是一眨眼,那人又重重的垂下了,周身漫散著一股子的頹廢,“三叔,你既是認出我了又何必再多說這許多呢。”握劍的手隱隱的在作力,青筋顯露。
“也是,徒增感傷罷了。”蘇須信聲音略微是低了下去,“隻是經久不見,心底子裏煞是想念,未曾抑製得住。”
沒有回應的沉默,久別重逢,那許多的喜悅突地一下子卻是變幻不成可以言語的文字了,再添了新的愁緒,隻好無言四顧。
“我絕對不會讓蘇家和你這位主子沾上一丁點兒的關係的。”未久,還是蘇須信先開口破開這沉默的有些陰暗的相遇。
“三叔。”急急地一聲低喚。
“我要在你離開他的時候,可以給你一個落腳的地方,所以現下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不和你這位主子牽扯上任何的關係。”蘇須信的語速有些快,細細聽來隱隱含了好大的火氣。
“三叔,當年,是我自願的,不怨得別人。”還待要解釋些什麼,蘇須信揚起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這選擇就算從前我不知曉,這許多年,你我間寥寥的幾封書信中也參透的出你些許意思了,到了如今我又怎麼會不明白你的心意,我心曉就算找著什麼法子能讓你回來,你不是自己想回來,自願回來的,到底是沒用的。”回身往趕來的馬車走過去,那人追上來又說了些什麼,蘇須信徑自的往前走,不曾理會身後。
“其實你當初收養兮陶也有著一半的心思是為了你的這位蘇家的後生吧。”手剛搭上馬車,裏麵修越冷冷的聲音便就刺了過來,蘇須信手上的動作微一停頓,連接著還是借著地麵一蹬,上了馬車,自始至終沒再回頭看一眼,直接的進了馬車車廂內。
馬車慢慢的走動起來,修越說完那句之後便沒有開口,蘇須信輕聲一笑,想他今天還真是有意無意的就讓自己陷進了沉默的局麵之中啊,“修越,當年蘇家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馬蹄聲噠噠的響起,這時刻卻襯托的車廂內是越發的寂靜了,蘇須信終歸還是先開口打破這局麵,“當年連著三年旱澇連連,各地的莊稼收成慘淡瀕臨顆粒無收,故而上頭來了聖旨征糧,蘇家立足江南許多年,按說糧倉是壓著許多糧食的,當時正當家的大哥一接到聖旨後不顧當時的天氣非要即時裝倉行船運糧,結果行船的過程中遭了暴風雨,二十船官糧愣生生就隻收回來了兩船。”蘇須信的眉頭緊鎖,他始終無法理解慣來理智冷靜的大哥當時到底是因何而倉促的做下決定,幾乎就要斷送了整個蘇家。
“事情發生也不過才幾年,我還一點兒都沒有忘記呢,你蘇家是大商,饒是如此因著沒能按照聖旨行事,也沒能頂住上頭的打壓,一封封的口諭聖旨手信,硬生生的斬斷了蘇家的半部財路,當年你倚著自己到底是有著四方雲遊過的底子,”修越的嘴角上掛著戲謔的笑意,“尋求了許多舊友讓他們幫著拉拔風雨飄搖中的蘇家,為了保住蘇家,你那小侄子不就是那個時候被你二哥給送走的?”
“其實我今日與豈伢乍見並未曾認出他,倒是他還記得我,我是不知道他的容貌的,因為在他離家之前的兩三年裏,我的眼被人惡意下藥致使得失明了。我本就向往閑雲野鶴之居,想著這樣也是老天爺的成全,誰成想到後來蘇家的境地。”蘇須信抬手撩開車廂的簾子,眼見著街道漸漸地帶著熟悉的意思。
邊還是繼續說著,“就是那個時候我為了出門走動,才撿到了兮陶兒,就在一塊花田外,我聽見了他隱隱的哭聲,循著聲音找到了他,他小小的縮成一團,也許你不信,花田裏花粉過重,我替他擦過眼淚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一隻眼睛後,約摸的竟然就能瞧見些許的畫麵了,等我眨眨眼睛,就可以清晰的看見了,起初我有些驚到了,又揩了些抹在另一隻眼上,沒一會兒竟然也能瞧見東西了。”
“因此你才決定要收養兮陶?”修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有些事看來他沒意料到啊,這般下去兮陶兒身上也是帶了許多的內情啊。
“不是,而是當我抱起他的時候,我覺得內心有什麼東西微微的跳動了一下,我當下就決定要冠上我蘇家的姓,我要收養他,我差人去四方查探打聽,結果那附近的人家竟然全沒有知道兮陶兒的身世的,想來這大概也是冥冥之中天意的成全了。”然而此後修越不曾回應於他。
一路無語的到了修越府上,已經天黑了,有人提著燈籠出來接了他們進府,上了熱茶,還端了火盆在一旁熏去寒氣,在梨花木椅上坐了,端起茶盞,蘇須信想起那隻月牙兒狀的疤痕,那是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豈伢常常跟在自己的身邊打轉兒,跑起來的時候自己絆了自己一跤,碎了一隻茶碗,匆忙撿起碎片的時候被碎片劃傷的,明明看來隻是淺淺的一道傷,二哥因為心疼還用了上好的藥,卻不知為何還是留下了那道疤。
“小少爺呢?”修越脫下披風遞給一邊,聶江璟接了過去,“爺您出門之後,小廚房送了些新鮮的吃食來,小少爺揀著些自己個兒喜歡的吃了,便就在洗漱後睡下了。”
“吃的還歡喜?”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彎起碰了碰茶盞的杯壁,茶水還是燙的,“今晚的菜品都是爺您定好了的,菜色自然出眾,小少爺還多添了一碗飯呢。”收回手,“睡得怎樣,安排人在一旁看著呢嗎?”
聶江璟臉上添了抹笑意,平日也沒見自家主子有多關心什麼人,倒是對第一次來府中的小少爺如此體貼,但還是記得回答,“點了安神助眠的香,睡得很安穩。”
“這就好,路上我還擔心他睡不安穩呢。”修越也是抿嘴笑笑。
蘇須信在一邊兒不出聲聽著,又喝了幾口茶,擱下茶盞,抖了抖袍子,感覺身上的寒氣都取得差不多了,跟聶江璟要了修越的披風披上,讓人領了要往兮陶兒的房間去。
修越起身伸手攔住了他,“你們先下去吧。”
“是。”一眾人都默默地退到一邊,然後走了出去。
“修越,作為朋友你管得太多了,已經逾界了。”蘇須信眯眼直視修越,等著他的回答。
“兮陶兒如今已經是該知禮的年紀了,需要分房而睡了。”再伸手探探杯壁,已經不燙口了。
蘇須信依舊是直直的看著修越,“你提防的太多了。”
錯身而過的的時候,修越淡淡的開口說道,“因為你無法保證,你收養了兮陶兒是完全沒有私心的。”
“來人,給蘇少主安排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