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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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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2009年夏天,夜色酒吧,《東風破》。”
    幾片發燒感冒藥下去,陳誠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他站起來,水杯握在手裏揚起要摔,唐江年手指夾著煙,點了點桌子,輕聲說:“放下。”
    陳誠猛然一陣咳嗽,手搗著口,腰彎起,似乎要把肺咳出來。
    唐江年捏滅煙頭扔在陳誠的水杯裏,“陳科長?你還好吧?”
    陳誠直起腰,麵色灰白如紙,三兩步從垃圾框裏撿出那張“不小心”浸水“當垃圾扔”了的廢紙,展開一看,墨跡已經塗開,糊成一團什麼都看不見。
    陳誠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一陣無力,唐江年走過來,把陳誠從地上拖起,“地上涼,你在發燒。”
    陳誠脫力,四肢冰冷,“你到底是誰。”
    “我還沒問完。”
    “我不想回答。”
    兩人默契,異口同聲。
    唐江年把陳誠放在床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藏在盒子裏的公章,又從陳誠枕頭底下摸出一個信封,公章按上印泥,“啪啪”兩聲,大紅印泥一個戳在信封裏的信箋上,一個戳在信封封口上,心滿意足。
    陳誠筆挺的躺在床上,頭暈眼花,差點昏厥:“你這叫。。。這叫。。。”
    “體貼入微?”收起紙張,唐江年附耳過去,小聲說:“火龍果一般五月初五上市,要吃新鮮的。”
    陳誠眼睛一閉,徹底昏了過去。
    常言道,病來山倒,病走抽絲。
    陳誠昏睡的第三天,病房裏有人臉貼著臉,對著病床上的病號嘀嘀咕咕道:“睡這麼多天也不醒,不會是死了吧?”
    。。。。。。
    嚴毛一邊舉著扇子給陳誠扇風,一邊自言自語。陳誠虛弱的抬起手,搭在嚴毛舉著扇子的手上,給嚴毛嚇破了膽,抖著嗓子“啊~~~”尾音轉了幾個彎,又轉回來“親哥!你醒啦!”
    陳誠唇齒微張,嚴毛耳朵貼過去:“啊?你說啥?”
    陳誠口幹舌燥,聲音啞在嗓子裏,嚴毛收起扇子拍拍陳誠的手,“親哥,你肺炎著呢,可別亂動。”
    “我。。。我。。。去找。。。唐。。。公。。。咳咳咳。。。。”
    “啊?公什麼?公賬?哈哈你都窮成這樣了還有公賬?您趕緊歇著吧,我去給你找吃的~!”
    。。。。。
    “回來。。。。”
    陳誠使出吃奶勁,躺在床上咳的胸口疼,大氣都喘不上一口,“扶我起來。。。”嚴毛將陳誠扶起,遞過去一杯水,陳誠搖頭:“唐江年在哪?”
    “唐江年是誰?”
    。。。。。
    “那我,我怎麼了?”
    “你病了啊。”
    。。。。
    嚴毛恍然大悟,哦了一聲,“醫生說你中暑加上傷風,沒什麼大問題,不過是引發肺炎,突發性的。”
    。。。。。
    下午,陳誠出了院,身上帶著肺炎,包裏裝著幾副中藥,回家閉門謝客,每天隻做兩件大事:煮麵、煮藥。
    屋子裏藥味繚繞,甜中帶苦。
    第三天清晨,陳誠正蹲在門前煮藥,大老遠走來三個人。
    趙正延,唐江年,不認得。
    這是什麼新組合。。。
    陳誠心頭狂跳,咳嗽帶著口胸疼。扔了扇子,站起來往屋子裏走,又走回去,接著熬他的中藥,“緊張個什麼勁!誰說是來找你的!有病!”
    “熬藥呐?”
    “咳咳咳……”
    陳誠轉過身,對著地麵翻白眼,瞎啊?嘴上說:“是啊。”
    唐江年蹲下來看著小灶台上的中藥,“看樣子陳科長病情很嚴重。”
    陳誠翻白眼,心中一萬八千頭草泥馬崩騰而過,我他媽這樣到底是被誰害的!嘴上依然有禮有節:“遵照醫囑,咳咳,得好好休息。還有……我不是科長。”
    唐江年伸手攪了攪小灶,“哦。。。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痊愈?”
    ……
    “醫生說一時半會好不了,特別叮囑我忌口忌生冷,忌多言語,忌生氣。”
    唐江年點點頭,重複道:“忌生氣。那你好好休息。”站起來走了。
    陳誠目送唐江年走老遠,得意洋洋:“跟我鬥!咳咳……!”
    遠處唐江年正和來時的兩人交流幾句,回頭往這邊看了幾眼,陳誠心中一梗,立刻蹲下使勁扇他的小灶,心頭突突突突突,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吃完午飯,陳誠帶著病例來到縣x府。
    三樓某宣傳科長辦公室內——
    陳誠將一個信封幾頁紙遞給對麵一個小青年。
    小青年不接,“假條辭呈混著交,幾個意思?”
    陳誠恬不知恥:“你看我都病成這德行,再搞下去性命堪憂啊!”
    小青年冷笑:“你以為交了辭呈就能保住性命了?!”
    陳誠眉頭一簇:“幾個意思?”
    小青年往座椅裏一靠:“字麵的意思。”
    啪——文件扔在桌子上,陳誠靠過去,寒著臉:“先交辭呈,交不下去再交假條。”
    小青年從桌子上拿起一張,抬手甩開,掃了一眼:“休假一年?癡心妄想。”
    陳誠另一隻手啪的按在桌子上:“我隻是請你幫忙轉交,這麼事兒逼你是被誰傳染了?!”
    方秋馳演不下去,委委屈屈站起來:“小誠哥,不是我不想幫你。是。。。”左顧右盼,他將窗簾窗口門鎖落緊,緊張兮兮的靠過去,說“上頭特別交待。。。不準你辭職。”
    陳誠大驚,狂咳幾聲:“咳咳咳……”
    “那天給頭兒送材料,我剛好在外門聽到他們提起你,我一進去他們就不說了。”
    “他們?”
    “昂,我推門一看,當時那男的坐著,咱們頭站著。”
    “那人長什麼模樣?!”
    “桃花眼,鼻梁這麼高,”方秋馳微微側臉,眯著眼,食指按上眼角上揚,擺了個要笑不笑表情:“喜歡這樣看人。”
    陳誠腿一軟,方秋馳接著回憶:“穿著白襯衫,西裝外套,個兒還挺高,長得還特別不錯。”
    陳誠眼前一黑,坐在沙發上半天沒起來,連咳嗽都沒力氣了:“上頭派人查我……”
    方秋馳可憐的看著他,“誠哥,你到底招惹誰了?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陳誠四肢無力,“我什麼都沒幹啊。。。”
    “是不是水壩的事兒啊?!”
    陳誠一個激靈,大著舌頭:“不會吧,水壩是在我來之前修的!”
    “可是你來之後衝垮的啊!”
    ……
    “醫生說我不能再受驚嚇。”
    ……
    “最近上頭來了一幫人。”陳誠緊張的頂著方秋馳,方秋馳小心翼翼的說:“查貪墨。”
    陳誠心裏一抖,莫名想起一句“五月初五火龍果上市”。咽了咽口水,“我知道。”方秋馳接著說:“省裏來的。”
    陳誠大怒:“我知道!”
    方秋馳歎了口氣:“誠哥,東西我給你遞上去,隻能自求多福了。”
    陳誠抓住方秋馳的手:“幫我……”
    方秋馳搖搖頭:“七上八下,這裏是三樓,能耐的都在七樓,等著上呢。”拍拍陳誠的肩:“我隻比你早報道三個月,我早就說你不適合這裏,早點走,現在後悔了麼?”
    “現在你是宣傳科長,我是李莊村村官。”陳誠揮開方秋馳的手:“方科長現在說這些屁話還個蛋用。”每個字組合在一起,居然赤裸裸成了一句髒話。
    方秋馳開門送客:“趕緊滾。”
    從x府出來,陳誠在藥店花三塊多錢買了一瓶葡萄菌片,又銀行把卡裏剩下的幾萬塊錢全都取了出來。站在街頭,他又給趙正延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置身人潮中,他覺得自己有點落魄,胸口一陣激蕩,強忍著沒咳。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路邊吞了幾粒藥片,興許是心裏作用,很快肺裏的撕癢感緩解了。
    等了一會趙正延電話回過來,陳誠這回沒接。他的內心掙紮了一陣,電話終於不響了。
    怎麼開口呢?
    “趙書記,火龍果好吃麼?”
    “趙書記,我三萬塊錢不小心落箱子裏了”
    ……
    “傻逼!”陳誠給了自己腦子一下,指不定人家等著自己送上門,如數交還,用色來換呢!
    他媽的,姓趙的就是個畜生!什麼有錢能使鬼推磨!色相交易!
    電話又響了,是個陌生的號碼,陳誠憂鬱著接起來,“喂?”錯眼一看,沒電了。
    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陳誠上了輛公交車,車上人群擁擠,好不容易到了站下了車,晃晃悠悠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別墅區門前,保安攔住陳誠,“什麼事啊?找誰呢?”
    陳誠陪著笑臉遞過去一支煙:“你好你好,我是來找我表叔的。”
    保安輕蔑的說:“你表叔叫什麼啊?”
    陳誠挺直腰杆,“趙正延。”
    保安剛伸過去打算接煙的手又縮回來,眼神猶疑:“哦。。。趙書記的親戚啊。你等會啊。”說完一頭紮進屋裏半天才出來,“趙書記現在不在家,他說如果你有東西放在門前就行了。”
    陳誠一愣,我操,這麼明目張膽。道了聲謝,走進小區。
    他媽的不是說當官的不給住這麼大的房子麼!這得有多少灰色收入啊!這得被老天收去多少回啊!
    邁進別墅區的陳誠情不自禁的想。
    果然趙正延家中大門緊閉,沒人。陳誠在花園裏找了個石頭,將手裏的紙袋裹好,用石頭壓上。坐在趙正延門前歇了會才走。
    陳誠前腳剛走,趙正延原本緊閉的家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白襯衫,手上拎著墨色西裝外套的男人從門裏走出來,撿起地上的紙袋,上了屋後一輛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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