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回憶之所以美麗,是因為誰也回不去。 三十、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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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夏小禾一出場就氣派不凡,大概四年前的那股強大的氣場仍然跟著她,就連嚴重強迫症患者秦歡都被她鎮住了,絲毫沒有表現出在醫院的那種刁難和不合作的態度。
風執不是不知道夏小禾的專業學的很好,無論是口語還是筆譯,因為四年前她就是一個刻苦的學生。雖然這個小太妹到學霸的進化史是他一手造成了。但實際上他隻是起到了點化的作用,今日的成就完全都歸功於她自身。
其實,夏小禾在留學期間是有過企業會議的翻譯經驗的,再加上剛剛來時風執在車上的特別業務培訓,現在的她,當然是手到擒來。
這些行業裏的見麵討論交流會議,講話更多,因為場合正式了,措辭也更需要注意。她也遊刃有餘駕輕就熟,沃爾夫岡先生每句話吐出來不過三秒鍾,相應的中文就在夏小禾嘴巴裏吐出來。等到風執說完話後,她又把它們翻譯成流利的德語。
要知道,因為語言語種本身的結構不一樣,而且很多人說話會運用俚語俗語,英國口音和美國口音不一樣,印度口音和德國口音比起來更大為不同,至於中文方言,也是五花八門,所以翻譯要達到完全百分之一百的一致是不可能的——四川話的“龜兒子”,廣東話的“叼那星”,揚州話的“辣塊媽媽”,要翻譯成德語,該怎麼翻譯?
同聲傳譯因為要求翻譯要快,時間要短,而夏小禾則非常完美地做到了這兩點。
不得不說,今天的會議,她確實是很神氣,一個人充當中德雙方發言者的翻譯,反應迅速,思維敏銳,用詞準確,幾乎亂真的德國口音,而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對會談現場的調度和掌握,鬆緊有馳的節奏,針鋒相對的討論,無傷大雅的笑話,夏小禾遊刃有餘。
沃爾夫岡先生看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覺得她很是精明能幹。便問起她第一次做翻譯時候的情形。夏小禾也不扭捏,自然大大方方地講訴。
那次還是我研一的時候,一個師兄帶著我和幾個同學去幫忙。大型會談結束,雙方有部分企業代表想要借此機會,單獨聊聊,組織者卻並沒有做足夠的準備,不得以之下,我和一起來的兩個同學臨危受命。
配額,訂單,增值稅,廠房,保險,信用證。
中德兩國的友誼源遠流長,經貿領域合作不斷加強。
我廠技術力量強大,人才資源雄厚……
……
我慶幸自己一直以來都還算用功,終規終矩的內容都能翻譯出來,可那位中方紡織企業負責人的一句話到底還是把我的冷汗逼了出來。在介紹自己的企業規模宏大,職工生活保障設施齊全時,禿頂大腦袋的這位老總說:“我們的生活社區裏什麼都有,公寓,食堂,健身中心,戲院,舞廳……總之除了火葬場,什麼都有。”
我聽到“火葬場”這個詞,腦袋就“嗡”了一下,餘光看見師兄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站在離我不願的地方,電光或時間想到,他可能正在看著我,就什麼單詞都不記得了。
我嚴肅地對老外說:“人們除了不死在這裏,就什麼都可以做。”看到他受驚的樣子,我又補充道:“就是說,設施很全,什麼都有。”……
她的這番話是用英文講的,在場大多數的人都聽明白了。夏小禾的話還沒說完,沃爾夫岡先生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接著後麵也是一片哄笑。
夏小禾一時間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可是一看見風執那張依舊不苟言笑的臉,她有燃起了鬥誌。可是當她定睛一看,看到他因為憋笑而一抖一抖的肩膀時,她瞬間又蔫了下去。
等眾人都笑過了之後,她才埋怨道:“每個人都有許多個‘第一次’,那是我第一次做翻譯,發了一身的汗。其實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個工作絕對可以在三九天驅寒。”
看著她一閃一閃的小眼睛,沃爾夫岡先生又打趣地問她:“那你為什麼會學外語呢?”
就這個問題,夏小禾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道:“我為什麼學外語呢?高考之後,報誌願的時候,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份穩定的,收入頗豐又不用學習數學的工作,所以選擇了這個行業。如果不繼續攻讀學位的話,就業大概是幾種方向,外資企業,老師,或者是專業翻譯。時下裏,流行的一個詞:白骨精。意思是,白領,骨幹,精英。我覺得自己應該在外資企業當翻譯,不用應酬生意,談笑風生,勾心鬥角,我的這一顆不太堅強的心髒實在不太適合過著城市裏虛張聲勢的生活。老師呢,這是要求德才兼備的職業,而我呢,確實不太適合。所以,就還是走了翻譯這條路。也許會有人說,翻譯,無非是傳聲筒罷了。可是語言是工具,人也是工具。所以,翻譯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即使,我還是個不太稱職的翻譯。”
沃爾夫岡先生投來讚許的眼光,用他好聽醇厚的德語對她給予肯定:“你很棒!”然後又繼續著剛才的討論。不得不說,因為這句肯定,夏小禾確實在翻譯之路上越走越遠。
夏小禾趁著去洗手間的空隙一把拉住風執,小聲地在他耳邊道:“怎麼樣,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沒有?”風執掙脫了被她拉著的手然後無力道:“一切正常,幾乎沒有可疑之處,我覺得我就要不正常了。”
“那……算了,等回去之後和柏楊商量一下吧。也許,我們調查錯方向了。”她也隻好連連擺手,轉身進了洗手間。
鏡子裏麵的女人妝容精致,身材傲人,活脫脫的職場麗人。這是站在洗手台前補妝的秦歡。
夏小禾一進去,她撲著粉餅的頓了頓,繼而問道:“夏小姐真是能幹,有了你,小執都不要Su了。”
夏小禾愣了一愣,她知道眼前的秦小姐並不是什麼善茬,至少她確實是很喜歡找她的麻煩。隻是她是真的不想和這位大小姐過不去,不知為什麼,她的這副樣子忽然讓她想起了另一個曾經這樣刁難過她的女孩。不過他們在美國應該很幸福吧。“那裏,我隻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夏小禾一向都是比較低調的人,所以,她幾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說辭。可是這話聽到秦歡耳朵裏就變了味兒。過度的謙虛就成了炫耀了。
“我記得夏小姐好像說過自己已經被風盛解雇了?”秦歡一臉疑惑地打量她。
夏小禾也不尷尬,隻是淺淺一笑:“嗬嗬,我是臨時的。”
……
後來交流會繼續的時候,秦歡的眸子一直在風執身上,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摸不透這個男人了。
最後,風執在會議結束後是先把夏小禾送回家的,所以現在車裏之後他和秦歡兩個人。下午的時候,他就覺得秦歡好像有話對自己說,所以,這是他刻意的。
男人將車停在路邊,然後從口袋掏出煙盒,一根又一根地吸著煙。
最後還是秦歡打破了沉默,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她說:“小執,你是不是很恨我?”
這樣的一句話似乎有些擾亂他的思緒,夾著煙的手忽的停了下來。恨嗎?他問自己。
秦歡,他的初戀,那些他曾經以為的美好,現在想來,一切都是那麼諷刺。
秦歡,一個他遇見夏小禾之前怎麼也無法在心底抹去的名字。
最初的那段時間,他可是每每午夜夢回都會疼醒來。可是現在,每天朝夕相對,他卻是那麼地想逃離,不願再靠近那座將他囚禁的大院,更不願意麵對她。
記得他在十歲那年,媽媽遭到襲擊,離開了人世。
而那個他所謂的親生父親,把他領回家之後,對他也是不聞不問。
家裏所有的人都討厭他,特別是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每次看他的眼神裏都充滿了厭惡。二哥倒是會和他玩,因為他們的年齡相仿。
可是他還是很孤獨,那種孤獨是心靈上的,直到老爺子將他領回了家,說是要來親自栽培他,讓他成為和自己一樣的軍人,他才又重新感受到了溫暖。
那段日子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不僅因為老爺子對他的關懷與疼愛,更有一個天天和他作伴的小丫頭,她叫秦歡。
秦歡家也是大家族,算是老爺子故人的孫女,那段時間,家裏出了事,便將她交拖給了老爺子。她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從未嫌棄他,對他撒嬌,對她生氣,對他好,都是真真切切的,沒有半點做作。
還記得那次,他推著她蕩秋千,她蕩到最高處時偏頭問他,“小執~~我長大了當你的新娘子,好不?”看著她笑靨如花,他愣了神,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激動地應著,“好!”
他想,那時候,他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可沒想到,一切都是那麼荒唐可笑!
後來,他被爺爺送進部隊,和她失去了聯係。好不容易熬出了頭,成了少校,欣喜地跑回來見她,卻得知她和大哥訂婚的消息。
他不信,衝到老爺子麵前去質問,和老爺子鬧翻了,結果老爺子也急了,罵他不爭氣,還把他給下放了!
後來的他,還是查到了她的地址,他當著她的麵質問。
而她隻是諷刺一笑,殘忍地開口,“小時候的玩笑,你也當真?!”就這一句話,讓他心如死灰,那麼多年,付出的感情,原來都是一廂情願,真是好笑!
一直到最後的那些噩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可他就是那麼真真切切地發生了。大哥沒了,而他似乎是罪魁禍首,必須擔起這個重擔,一切就算他有多麼地不願,而他,也別無選擇,必須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