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蠱術，並不是真的蝶。”因見西敏一直目不轉睛的神似好奇望著這邊，信蘭盈盈真心笑道。
    沒有想過女子竟會為她解答。抬眼相看的瞬間，西敏眸中閃過一刻的戒備，不過轉瞬即逝。
    叔紫合衣坐在石床上躺下，熟稔的看了信蘭一眼，隨後收回視線闔上了雙眼。
    於是，一張石床前，兩個女子。立著的信蘭在一旁緩緩抬手，將紅蝶困於自己掌中。收攏指尖。牽引著飛蝶來到叔紫頭前，最終那血豔的紅色一點點沒入額前。
    一瞬間，靜目安詳而閉的女子額上突然形成了蝶狀的螢光。
    如同往常一樣，叔紫又進去了那虛無縹緲的夢境。信蘭和西敏靜自無言卻和睦的相處著。沒有人知道她會遇見什麼樣的夢。
    在叔紫入夢的時間裏，信蘭就一直守候在旁專注著。催眠的迷夢香煙縷在室中擴散，隱隱地，有種仙霧繚繞的錯覺。
    石床頭頂的柱香因著時間的推移，燃盡的煙灰已落了一截又一截。
    西敏在椅上坐下，神情間頗有些百無聊賴的意思。語氣聽著份外閑散：“她這夢要做多久？”
    信蘭沒有抬頭看她，仍是注意著叔紫尚無任何臉色變化的臉。“等這柱香燃盡，她不醒我們也要將她叫醒。”
    於是等了又等。這場夢就好像滄海桑田亦足千年，夢中人經曆了無數花開花落庭樹榮敗，而夢外人隻是過了一數朝暮。
    終於待香將燃盡，叔紫卻仍沒有任何講醒轉的樣子。而其臉上也不似被夢魘纏住了的有掙紮之象，信蘭這才感到慌神。急急將叔紫從石床上扶起，也不見有用。
    “叔紫！叔紫你醒醒！”作為巫女，她比平常人誰都清楚，如果在占卜的夢境中睡去會是怎樣的後果。
    然而女子依然雙目閉闔。
    實在無法，信蘭叫向了一旁的西敏。“西敏，快來幫幫忙！”
    宮裝的湖藍水色裙衫的女子這時才起身走近。走出暗中，眉目間依稀可見染了疑色。
    “要我怎麼做？”
    “從身後打她一掌，無需使全力。”說話間信蘭就坐在石床一旁，雙手扶著叔紫，一麵赤紅了眼瞧著西敏由身前繞至身後，再見鼎中香火快盡，胸中焦急的情緒更甚：“快點，香要燃盡了。”
    信蘭如此焦急對比之下西敏倒就顯得無所謂擔心時間。雖然不了解叔紫若不趕在香燃盡前醒來即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對於武功一向自信。
    一陣疾風襲過，即便已有信蘭扶著在先，叔紫也險些從石床上滾下地。
    “叔紫！”
    信蘭急忙趕上去扶她。女子卻已先行自己起了身。嘴角尚有一絲血跡流淌。
    失血加上重創，叔紫此刻已是走路都搖搖晃晃。但卻在艱難醒轉後不知緣由仍一步步固執向佛像下的桌前走去。
    “你這是做什麼？方才的夢，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信蘭不解。
    叔紫拿起匕首，對準另隻完好的手，卻儼然又要放血。
    先前的夢，叔紫一直未醒來，也未有被夢魘纏住的表象，說明她是自願留在夢中而不願醒來的。信蘭明白，然未道破。
    到底是什麼樣的問題，值得用性命去交換答案。身為占卜之術造詣極富天資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結果。
    叔紫如今全是憑一股熱勁上頭在強撐著做完這些事。真待信蘭猛地拉過她手腕止住將下刀的動作後，互相看清對方迷蒙中的麵容。凝神相視亦不過兩個呼吸的時辰，叔紫在眼睛極不正常的慢速眨過一下，驟然倒地。
    “叔紫！”
    當西敏看見叔紫虛弱枕在信蘭懷中，腦海中冥冥所想的，不是剛才故意加重了力道的一掌，而是驀然想起，容芷死前的一幕。
    “十二月的王室，武侯將死。”叔紫靠在信蘭的身上，泠聲在暗室中蕩蕩響起，清遠幽寂。
    信蘭與西敏驚詫在原地，良久不聞有聲。尤以信蘭為最。
    武侯的死，即意味著又將有一場關於侯位的血爭，又是一輪局勢更替。不管伯舒趁著這個亂子登不登位，她們都離原先的目標越來越遠了。
    ――“我一定要再卜一次。信蘭，你幫我。”
    薄衫的女子，看向懷中人的眼眸，一眼望不穿。仿佛前世的海，深邃如昨。與愛恨同存，多少苦澀，也隻化在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