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是因為周禮容在這裏才來的。
    他和在重慶的時候一樣，完全不掩飾自己對周禮容的熱情。
    林盛和周禮容一樣也是這家餐廳的股東。
    他和周禮容之間有各種親密的聯係
    ——同學、朋友還有合作夥伴。
    他們三人坐在一起聊天，地產、投資、高官圈的軼聞，我都難於介入。
    周禮容時不時會看花園沉默不語。
    Richard感興趣餐廳，而林盛的話題是各種投資。
    我一旁聽著，間歇看看手機。
    周禮容的世界總是離我那麼遠，每次看清都有點打擊。
    我不知道還要努力多少年才能像他那個樣子。
    十點的時候，林盛要去吸煙區抽煙，他拉周禮容去。
    周禮容和他去了，Richard也去了。
    離開前，林盛留下一隻包在座位上，讓我幫忙看著。
    他離開時攬住周禮容的背十分親熱，
    周禮容回頭看了我一下，還是走了。
    我的手機剛好在此刻一震。
    是思雅，她從聊天軟件裏發來消息。
    她的頭像寂靜了半個月，我聯係了她幾次了無音訊之後，沒再聯係
    但現在她又突然聯係我。
    我回應她，她問我是否有空，她想和我打電話。
    我於是把林盛的包交給吧台，離開沙發椅去院子裏去給思雅打電話。
    電話裏的第一句，思雅即告訴我說
    “衛辰，我媽媽病危了”
    我驚愕，她媽媽的病情，才一個月，竟然惡化這麼快。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我問
    “我家裏人想見見你。”
    我本該想到，若不是這麼大的事，她應不會回頭聯係我。我能力有限，但是這個我可以做到。於是一口答應
    “四號我可以趕過去”
    她嗯了一聲，開始與我隔著電話沉默。
    沉默如此凝重，我忍不住要問
    “怎麼了。思雅”
    她小聲的呢喃：
    “衛辰，我不知道怎麼辦，我沒辦法再回法國了。”
    “為什麼？”
    “我媽媽這個樣子，爸爸不讓我再去，而且錢也用完了。”
    我懂這種絕望，那一刻，思雅就像多年前的自己，父親突然去世，然後從此世界不再無憂無慮。
    她找我是因為不安。
    人安全的時候尋求浪漫，不安的時候隻求心安。
    法國提供了浪漫，卻無法提供安全感。
    她不甘心回來，我知道。
    拚命掙紮了兩年，又怎麼會甘心回到原點，即使滿身傷痕也是想留下的。
    去年與思雅同去法國的女孩已經找到了一個法國男友，今年即將結婚，思雅不比她差，總會有所想法。
    那是我許不了她的未來，我本準備放她離開，現實又要拉她回來。
    人生真是諸多掙脫不開的客觀，主觀美好又如何。
    沒到此刻我就會羨慕周禮容這樣的成功人士，他有力量和客觀做周旋，可以和公司較勁，即使某日真的煩做職業經理人，亦有不菲的投資回報，可以自己做老板。
    但我和思雅都沒有這個資格。
    我歎一口氣安慰她
    “我先去看看你媽媽，等你媽媽好點，法國還有機會再去。”
    她帶著哭腔說
    “沒有了……爸爸讓我，趕快找個工作。”
    我說：
    “找工作我可以幫你找。”
    思雅終於在電話那頭哭了，難受最禁不起安慰
    回不去法國，就像宣判她夢想從此結束了。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衛辰，我一個人應付不了這些。”
    她哭得我難受，我不想她這麼難受。我想思雅既然找到了我，至少是信任我的，
    “別哭了，思雅，沒事的，我會陪著你的，別哭了。”
    那一刻，我萌生一種所有男人都無可避免的浪漫主義情節
    ——思雅需要我，而我該照顧她。
    其實，現在我明白了，
    那時我要照顧思雅的執著其實是源自另一個讓我沮喪的事實，
    ——周禮容不需要我，我隻是他手下的一個助理，他可以立刻抽身回總公司，另一個助理會全心全意的等候他，工作上，他完全不需要我的幫助。在他決定離開分公司的那一刻起，我將對他毫無用處。
    我說不清楚我潛意識裏真正想關心和照顧的那個人是誰，但此刻我隻能把這份感情映射在思雅的身上。
    我安慰思雅，全心全意，沒有注意四周。
    等我轉身，發現周禮容正站在我的身後。
    我不知道他已經在那裏站了多久。
    寒風已經把他的臉吹得發白，我想，他一定不是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