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好好和思雅說說話，我沒敢選人多的熱門餐廳。
    但即使場地，氣氛，前奏一切都很正點，我和思雅還是談得不順利。
    當我試探著和她提結婚的話題時，思雅開始越來越沉默。
    她不想談。於是我坐在她的對麵看她，時間變得越來越難捱。
    曾經我們有好多共同的話題，坐在一起隻覺得要說的太多，而不是太少。
    但現在，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樣的沉默。
    思雅不停的把餐盤裏的食物翻來翻去，好像在逃避抬頭。
    我想起阮致的話，反省自己或許真的太天真，也慢慢猜才醒悟到，我不是兩年前的我，而她也不是兩年前的她。
    我幫她又倒了一點飲料問
    “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早了點？我隻是想做點準備。”
    思雅忽然抬頭
    “我沒想這麼多，還沒想到結婚，我想畢業留在法國工作一段，至少工作到把你給我的錢還給你。”
    “不用還那些錢。”我立刻說
    “不，總歸是要還你的，那是你的錢。”
    我聽完，不知道說什麼好，轉頭看向落地窗外。
    當一個女孩急著和你劃定你我界限的時候，意味著她不想欠你太多，或許是她要離開了。
    我知道思雅在看我，我也知道這種委婉的拒絕可以厚著臉皮無視，和繼續追擊。但我缺乏勇氣。
    我們沉默了很久很久，我很想問問她是否在法國有了喜歡的人，但醞釀了很久還是沒有膽量問。在別的事上，我喜歡清楚明了，但這種事上，我頗為鴕鳥。
    所以別說戀愛距離不是個事，距離才是最大的事。每天和我在一起的不是她，在她身邊的人不是我，這就是事實。
    “……是不是在法國有喜歡的人了？”
    她低頭，悶悶一笑
    “不說這些好嗎，今天不要說”
    “為什麼？”
    “對不起衛辰，我不想騙你，但在國外的生活比我想象的難，我……”
    我懂了。
    我看著她，感覺自己的熱情就在這種安靜中被掰碎了扔進了一盆冷水裏。不是直接扔進去，而是掰碎了扔進去，好像完全沒有重新被撈起來重新熱一熱的可能。
    我不知道說什麼，眼神四處無目標的亂看，緩解失落。
    就在我們都沉默著的時候，門口響起‘歡迎光臨，請問先生幾位’的招呼聲。
    ——兩位。
    我應聲轉頭，因為那個聲音太容易認出。
    是周禮容的，
    又是他？為什麼？我明明給他預定的是普羅旺斯，為什麼還是會遇上？
    周禮容沒有看到我，我終於有機會看清他身旁那位美麗的女人。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美女，從外貌、到儀態到穿著，都像位明星。
    她很耀眼，讓周圍的男士都開始側目。
    他們被服務員引到離我很遠的一個位置坐下，周禮容背對著我。
    真好，我羨慕他，郎才女貌，如此般配。
    “我明天回老家去看我媽媽。”
    思雅慢慢說，
    “她一生病就喜歡瞎操心，總覺得自己快不行了，她……問起過幾次你的事。”
    我回頭，注意到她在說話
    “衛辰，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
    “陪我回一趟老家，我媽媽想看看你，她放不下心。”
    我呆看她一會
    “思雅，我和你回家，如果以後我們又不一定在一起，你媽媽不是空盼一場？”
    “求你了，就這一次。她病得很重，我想讓她媽安心點。”
    我無話可說，看向遠處的周禮容。戀愛談到這個階段似乎已經有種完成任務的感覺。
    “好吧，我會去的。”
    思雅好歹笑了
    “謝謝你，你真好。”
    是的，在這段感情裏我恐怕是個失敗的‘好人’。
    如果是周禮容一定不會遇上這樣的苦惱。
    我曾經信誓旦旦給包括周禮容在內的同仁說過，等思雅回來我們就結婚，現在思雅卻如此態度，想起要應付的無數解釋，覺得頭疼。
    我抬頭偷偷的看周禮容坐的位置，我能看到那女人的表情，卻看不到周禮容的。
    此刻那女人舉起剛剛倒好的一杯香檳輕輕喝了一點。
    接著她說了點什麼，我聽不到，隻看得出她目光裏的神情。
    就好像我剛才一樣，在期盼等待著某種回答。
    但很快她美麗的表情僵在哪裏，就像一台機器，卡住回不了原處。
    我往沙發裏麵坐了一些，免周禮容一會看到我。
    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靜謐中響起碗盤叮咚。
    我探頭，周禮容對麵的美麗的女人突兀的站起來。她臉上的表情變成了憤怒，美麗而冷冰冰的憤怒。
    我看見周禮容也慢慢站起來，
    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那女人拿過手邊的香檳，精準的潑向他。
    她狠狠地翻過杯子，直到確定最後一滴飲料都滲進了周禮容的毛衣裏。
    周禮容就這樣站著，沒有躲開，也沒有說話。
    周圍的服務生全都不敢上前，我卻唰的站起來，
    拿過餐桌上的餐巾紙往他們走過去，忘記了思雅還在。
    ——那真是個瘋女人，周禮容為什麼找這樣忍著？
    我聽見那女人說道
    “你有什麼資本拒絕我，你這個性冷感。”
    說完，她扔下杯子轉身走了，那杯子應聲落地碎成碎片。
    我等那女人徹底消失，走到周禮容身旁，把餐巾紙遞給他
    “擦擦吧。”
    周禮容回頭看見我，看了我一會
    “衛辰，你怎麼在這裏。”
    他接過我的餐巾紙，隨便擦了擦毛衣
    “我剛好在這裏。”我不想提女朋友三個字
    周禮容往我身後看去，他看到了思雅，
    我拿起一張餐巾紙幫他擦幹麵前的桌子。
    周禮容的毛衣裏浸進了不少香檳，這些印記異常刺眼，還好他的表情看不出狼狽。他不慌不忙的告訴趕來的服務員買單。
    “我記得我給你預定的是普羅旺斯，不是這裏。”我說
    他低低笑了，拉住我正在擦桌子的手看著我說：
    “別擦了，我先走了。”
    然後，他鬆開我的手腕，看一眼賬單從錢夾裏掏出鈔票放在桌子上，拿起外套穿上往門口走去。
    走之前，他看了看我，還回頭看了看思雅。
    透過落地窗，我看見那女人還站在路邊。
    周禮容出來的時候，她也回頭看他。
    周禮容毫無挽回意向的轉身去了停車場的方向。
    那女人一直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停車場的入口。
    太幹脆。
    這大概也是那杯香檳會同樣幹脆的潑在他身上的原因。
    “先生，您和那位先生認識嗎？”
    服務員突然問我
    “怎麼了？”
    “他的圍巾。”
    服務員遞上遺落在椅背上的那條羊絨圍巾
    “給我吧。”我接過他的圍巾，揣進了大衣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