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睡覺，駱程和耿毅都挨著床邊，被子從中間被崩著懸空，冷風不停地往裏鑽，駱程眨巴著眼睛睡不著，他也挺奇怪的，今天和陌迪撕破了臉，他居然沒覺得多難受，反而有種擺脫桎梏的感覺，偶爾還會想到耿毅的告白，忍不住臉紅心跳，他側耳聽著耿毅那邊的聲音，試探著問，“毅哥，你睡了嗎？”
    那邊沒有聲音，好半晌，才應道，“沒有。”
    駱程開了話頭，又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琢磨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毅哥……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
    “初三那年發現的，不過告訴家裏人是大四畢業的時候。”耿毅轉過身，把被子往駱程那邊掖了掖，自己也往駱程那邊靠近一點，他看到駱程在黑暗裏亮晶晶的大眼睛，駱程並沒有躲避。
    “你交過朋友嗎？”
    “沒有，大學時喜歡過一個人，他喜歡女人，一畢業就和女朋友結婚了。”耿毅淡淡道，他知道駱程是對自己好奇，這是好事，喜歡才會有探究心，於是耿毅不等駱程接著問，就又說到，“我們家裏開了個貿易公司，我還有個大哥，我哥是商業奇才，我爸從小就疼他比較多，說我這個小兒子不爭氣。大學時候我讀的是工學，可真正感興趣的其實是烹飪，那會兒每晚跑去學廚藝，沒少為這事兒和我爸吵，畢業之後，我爸終於同意讓我做廚師，條件就是和他看中的那家女兒結婚，可惜我天生就對女人沒興趣，也不想耽誤人家，索性就出櫃了，氣得我爸中風住院，再也不肯認我這個兒子。”
    駱程嚇了一跳，原來耿毅這麼穩重的人也有叛逆期啊？“叔叔沒事吧？”
    “當時沒事，可是身體底子被壞了，現在經常生病。”耿毅說著，從床頭櫃上摸了一支煙點上，“抱歉，我想抽支煙。”
    “嗯……”駱程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毅哥，你就沒想過回去嗎？叔叔也許已經不氣了，哪有真老死不相往來的親父子呀。”
    “算了吧，我哥在他身邊照顧就夠了，他看見我隻會心煩。”耿毅無可奈何地苦笑，他隔幾個月就和大哥耿勝通一次電話，耿勝也總勸他回去，說父親的脾氣不再那麼拗了，可是耿毅卻不想再見麵，他還記得父親在病床上醒來時說的那句話——耿毅你這個混小子，以後離你哥遠一點，我可以沒有你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但是我不能沒有耿勝！
    反正他在父親心裏，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他和耿勝從小就失去母親，學校有家長會的時候，父親從來都是去給耿勝開，自己那邊或者沒人或者是保姆阿姨代替，久而久之，耿毅就習慣了被忽視，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哥哥忙著去上各種課外補習，父親忙公司的事業，家裏隻有保姆阿姨能陪著他說說話，耿毅很喜歡看阿姨在廚房裏做飯的樣子，那樣簡簡單單的東西，經過鍋的烹煮就立刻變得不一樣了，這讓他漸漸愛上了烹飪。
    對他來說，家隻是一個駐足的地方，真正能讓他找到歸屬感的，還是師傅家裏的那個專屬於他的練習室，師傅會在他用刀受傷的時候先罵人再疼人，可是父親在餐桌上看到他包著繃帶的手卻一言不發，也許根本就沒有看到也說不定，他關心的人隻有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