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半城華府半囚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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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火如荼,驚鴻一劍。
    沒有任何一詞,可以形容西蟬此時豔絕,也狠絕的一劍。
    不但是被柳華生阻了腳步的男人,連輕功極佳的老人,都攔不住,甚至追不上西蟬一劍!
    飛聲卻還是垂眸半跪著。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西蟬激揚的披帛尖端,鋒利勝刃,近至喉前。
    青玉雕像般的飛聲,忽而再次一抬眸。
    安安寧寧,空空洞洞。
    不言片語,不著一字。
    觸目之間,卻叫西蟬陡而如不識槍般心驚肉跳,恍惚之間,瞧出了什麼,明白了什麼,後悔莫及了什麼,脫口而出:“原來你……”
    同樣,僅此三字。
    這一次的飛聲,還是不言,不動,卻不再如方才對著不識槍般,瞧了一眼,便又垂下眸去。
    而是繼續盯著西蟬。
    安寧空洞的雙眸裏,淺淺淡淡,蓄積薄發著什麼如煙如霧,似刀似劍。
    西蟬還欲說什麼,被飛聲這般的眼眸驚得斷了聲音,更是被披帛之上,輕輕落下的另一個什麼,驚住了目光和腳步。
    那是輕柔優雅,盤旋落下,無聲無息,靜靜躺在披帛之上的——一朵小白花。
    剛脫花莖,新鮮柔嫩,猶帶露水,襯著紅綢,愈發清麗奪目。
    再一看,卻是和包圍了西蟬周身,不知名的小白花一個模樣。
    一朵飄揚而至的小白花,本不該叫西蟬驚了神,頓了步。
    可這朵小白花,不止驚了西蟬的神,阻了西蟬的身,更是在輕柔優雅裏乍而蘊藏了千斤力量,不由分說,將繃如軟劍的披帛重重一壓!
    壓得披帛頓時散了力量,斷了攻勢,又成了條軟柔無害的紅綢,帶著主人的身軀,直要被拖入花泥地裏去!
    即將落地,披帛卻被另一道力量猛地一拉一抖一旋,還伴隨著西蟬耳邊比雷霆更為盛怒的暴喝:“你爺爺個熊!敢踩老娘辛苦種的花!信不信我潑你一身老尿!!”
    西蟬猛一抬頭,緊盯似自空中跳脫出來,站定眼前的人。
    一個女人。
    一個同樣已經有些老了的女人。
    一個長發挽髻,布衣洗白,樸素平常得似是來看看澆園半天未歸的自家漢子,磨蹭了些什麼的鄰村女人。
    西蟬想動,卻動不了。
    原本使作武器的披帛此刻被女人攥在手裏,月白之色閃過之處,披帛頓成帶刃鋼索,比方才自己使來更為狠辣,勒得西蟬連話都說不出了。
    西蟬也的確是驚了,但她聽著女人惡聲惡氣的話,目光卻不暴怒,更不憤恨。尤其瞧見月白之色升騰一刻,更是眸光一跳,頓時了然。
    “娘子息怒!我已替你潑了這小娘的男人一身了!”邊上討好話語,帶笑,隨著布衣男人的腳步傳來。
    女人點頭,上下打量兩眼西蟬,拖著鼻音道:“嗯?長得好,身段也好,怎的下手這般毒,小夥子都動不了……難不成他負了你,你來報仇的吧?”
    男人一聽,樂了,一指被西蟬背叛,又被他打傷,正退遠了好些大喘的柳華生:“那這位是誰,戴綠帽的?也夠慘,幫自己婆娘出氣,還被婆娘推出去送死了。”
    女人道:“沒準兒,可不是人人都和你我的傻徒弟般一生一人,致死相隨的。”
    男人不答話了,垂頭。
    連一旁聽著二人說話,自顧搖頭的老人都一時頓了頓,擺擺手:“罷了,長樂,二十多年了,別為難長虹了。淩樂是個好姑娘,性子溫柔,心性卻烈,當年雲墟全門力保李忱,死傷慘重,淩樂勢必同淩虹共生死的。說回來,你還不是一樣,和長虹拚死互保,否則身為‘四象’,怎能兩人一道活下來,被我老頭子撿回,一同守著這葬劍塚。”
    長虹抬頭,眸光濕潤,對著老人道:“師父……”
    鳴虹又擺了擺手:“當年你倆能留下命來,保不準,還是第三十九代青尊憐你們伉儷情深,自知必死,斷了你腿筋,廢了長虹耳力,送你們條活路了。我,可不也是一樣,第三十八代青尊的劍再偏上半分,我的胳膊就斷了,怕也無法站在這兒喘氣了。偏偏我還十分明白,他分明是故意偏了那半分的。留了我一命,他的身體,就被我師兄,同為第三十八代‘四象’的鳴和拚著同歸於盡,執劍貫穿了。”
    聽到此處,長樂也濕了眼眶,垂頭不語。
    聞言,西蟬、飛聲,乃至柳華生、重瑞都已確認無疑,這三人的真實身份。
    怪不得男人堅守下盤,隻因腿筋被廢,仍功力深厚得一手捏斷長槍;怪不得老人背手在後,卻瞬間奪了不識槍性命;也怪不得女人不聞打鬥聲,最後才出現。
    女人名長樂,男人名長虹,老人名鳴虹。
    雲墟第三十九代,和第三十八代弟子。
    亦是雲墟殘存苟活的第三十九代,和第三十八代“四象天地”。
    更無疑,是隻有和曆代青尊交過手,留下命的“四象天地”,才有資格成為傳言中武功臻至化境,如神如鬼的守塚人!
    同樣,西蟬、飛聲,乃至柳華生、重瑞都胸中了然。
    既然守塚人自報了家門,也即是說,當場諸人,皆無法將此事泄露於外。
    要麼繼續留守此地,要麼再開不了口,喪命於此!
    好一會兒,長樂抬起頭,看向長虹,開口。
    隻開了口。尚未發出聲音。
    受長樂所製的西蟬,豔紅衣袖前端,忽動了一動。
    一道輕盈如新月光環的綢光,激越而出!
    自上而下,借著長樂視線的死角,繞過長樂右側身,“釘”向被長樂護在身後,半跪在地的飛聲!
    耳力不佳的長樂尚未發現,立於長樂左方,正對長樂的長虹卻是瞧得一清二楚。
    那真是一道輕盈如新月光環的綢光。本就是條綢緞製成,盈潔如月的絲帕!
    柔軟輕薄的無辜絲帕,轉瞬破空,已成殺人利器!
    可長虹卻無法阻止。
    西蟬自上而下襲出絲帕,不但鑽了長虹腿腳不便的空子,更是讓絲帕繞過長樂右側,以長樂之身為障,長虹截不住,站得更遠一些的鳴虹更是截不住!
    長虹沒有時間去想辦法、找辦法,甚至來不及自身側拗根樹杈,來打偏奪命而去的絲帕。
    他便不想了。
    在他想之前,已動了。
    大喝一聲,一腳猛然蹬地,竟乍然踩出了個土坑,煙塵尚未飄揚,人已騰空而起——另一腳淩空飛起,以身作劍,以腿為鋒,截住了綢光!
    比不識槍的長槍更無肉身可攖的綢光,登時發出尖銳一響,被長虹一腳踩偏、踩飛、踩進了一邊懸崖巨石之中!
    長虹踩“死”了綢光的一腳,意猶未盡似的,在巨石上留下一個清晰的腳印。
    腿筋被廢的長虹,幹脆傾數十年光陰,將廢腿硬生生練成了無敵的兵器!
    此刻長虹卻並未掉以輕心,眸光如刀,驟而回頭。
    長樂,幾乎與長虹,同時而動。
    或者,還更早那麼一丁丁丁點。
    目力受限,她的確沒能看見激揚的綢光,但她不必“看見”。
    多年練就的皮膚感觸,絲毫的風向變動,都能叫她心明如鏡。
    當西蟬擊出絲帕,身邊長虹急追而去,長樂的目標隻剩了一個——西蟬!
    方才鳴虹說的話,不過是故意引西蟬出手!
    此刻的西蟬,卻是忽而不過如此般地冷笑了一聲。
    連冷笑,都是比一身紅裙更為豔絕狠絕。
    上身受製,袖中方襲出綢光,無暇再擊,便忽是一個勾腿。
    硬是在長樂已然逼近身前的狹窄空隙裏,憑借絕佳的柔韌,勾、抬、踢,一氣嗬成!
    叫長樂晃眼之間,已見帶著簌簌風聲的長裙裙擺之下,一隻精繡花草的紅鞋。
    更在紅鞋前端,瞧見赫然彈出,映著森冷青芒的淬毒三叉利刃!
    距離過近,離腹前不足半寸,連長樂都被駭了一駭,當即抽身回退。
    卻在抽身之時,又是一個晃眼。
    西蟬另一腳鞋尖的森冷青芒,便自西蟬裙擺間,乍現。
    不僅乍現,淬毒三叉利刃更是輕聲一響,往前彈出了一截!
    下一刻,西蟬便要淩空一躍,順勢將這鞋尖的三叉利刃激射而出,不拐彎,不抹角,劃過長虹眼前身側,紮入飛聲胸膛!
    ——鳴虹是自曝其短,願者上鉤,西蟬竟便是順水推舟,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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