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難產而死這是府裏人都知道的事，不過在蕭衡漸漸長大之後蕭舒慶便不讓提了，出發點也不過是怕小孩子多心。但這樣一味的遮掩，反而讓蕭衡在得知真相後有了愧疚感，以為是自己害死了娘親，蕭舒慶才讓下人集體緘口。
    很多事都是這樣，在時間的打磨下反而失了真。
    蕭衡一直耿耿於懷的，就是這件事，但這也不是他後天不務正業的根本原因。
    有段時間蕭衡特愛去茶館裏聽人說書，曆史追溯過去幾千年，明明是那麼遙遠的年代，那人一張嘴卻能說得好像曆曆在目。淑真恰巧有天也偷跑出府聽書，兩人就碰上了。當時茶館裏位置緊張，淑真不得不厚著臉皮向蕭衡要了兩個座位。蕭衡第一眼便看出淑真是女兒身，但到底也沒揭穿，當時也沒起別的心思，隻覺得這淑真特別有趣罷了。
    走時淑真認認真真同蕭衡道謝，蕭衡淡淡還了個禮，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此後蕭衡還是天天來茶館，隻是很少能看到那個男扮女裝的淑真了，一直到一個月後。
    這次淑真穿寶藍色對襖，白色鑲邊絨毛顯出她的幾分稚氣，同上次比起來多了幾分童真。這次茶館裏人不多，位置自然空出來不少，蕭衡見淑真挑了離他較遠的位置坐了，有些自嘲，最後還是沒忍住走上去主動同她打招呼，“這位兄台，好久不見。”舉手投足之間全是偏偏書生的儒雅。
    淑真臉紅起來，“好久不見。”
    蕭衡接下來不斷向淑真套近乎，淑真雖然性格野些，但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還是有些羞怯的，自然沒敢暴露真實身份。這次見麵之後，蕭衡又是等了很久才見到淑真。
    那時候還沒宣傳女性解放，人人心裏最好的女子之德都是“養在深閨人不知”，蕭衡大概也猜出了淑真是偷跑出府。
    因而在下一次的見麵，蕭衡忍不住打趣，“宋兄是不是被家事絆住了腳步，可需要我幫忙？”
    淑真又臉紅起來，“不是的，是……”支支吾吾半天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蕭衡笑起來，將茶盞中的茶一飲而盡後道：“那宋兄可否賞臉陪我去個好玩的去處。”
    淑真起初還有些猶豫，但聽到“好玩”兩個字，最後還是沒忍住好奇心跟著去了。
    蕭衡帶著淑真去的地方，是本城最大的賭坊，名為“一念之間”。淑真見著店名還以為是什麼茶樓，進去了才知道是賭坊，不由得感歎，真是可惜了這麼優雅的名字。
    蕭衡見她發呆，知道她大概是對於這樣的地方有些鄙夷，拉著她的手一邊向賭桌上湊一邊說：“等會你就知道賭桌上的妙處了。”兩人的跟班很自然地被攔在了外麵。
    蕭衡很會賭，說是十賭九贏一點都不為過，淑真本來看著他們押大押小覺得無趣，看都了卻也跟著緊張起來了。蕭衡每押一個賭注之前都會問一下淑真，押大還是小，淑真一向不信賴自己的運氣，都是搖頭說不。最後一把蕭衡見淑真有了興趣，還是堅持問了句，押大還是押小，淑真這次猶豫了很久說道：“小吧。”蕭衡笑了笑將所有贏來的錢都押了小，淑真見他這麼大手筆不禁有些後悔。最後結果開出來是大，惹得淑真連連懊悔不該替他出餿主意。
    蕭衡半點不在意，拉著淑真出來去了附近的茶樓，說是歇息。
    “有時感情的事也像是賭博，需要運氣。”蕭衡總結道。
    淑真拿茶盞掩臉道：“不懂。”
    “真的不懂？”蕭衡握住淑真拿住茶盞的手逼著她與自己對視。
    這時候一切都是剛好，一個眼神就足夠表明心思。這一眼之間，可以確定的東西太多。要說以前蕭衡遇過的女子不少，隻是都不如這一個讓自己上心，這讓蕭衡自己也驚奇。
    到淑真臨走時蕭衡問：“不知我是否有榮幸知道小姐的真名實姓？”
    淑真臉還是紅的，猶豫了一會兒才問，“你知道了？”
    “是。”蕭衡倒是回答得理直氣壯。
    “沈淑真。”淑真說完紅著臉跑了。
    淑真的舉手投足之間皆透露著大家閨秀的從容之氣，這不難看出她家底的殷實，況且她的著裝也並不俗。
    這城裏姓沈的大戶也隻有一個了，蕭衡對於這事有了幾分把握，對著淑真離去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綻開了一個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