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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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謝知縣在縣裏最大的醉仙樓置了幾桌,請的是駐紮官兵的頭兒,還有這大人和兩個侍衛,縣裏麵幾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也都到了。展小樓自然也是去了,坐的是謝知縣一桌,醉仙樓早已清場,縣裏的紅牌姑娘都叫上了。這可是縣裏麵每個人都有好處的大事兒,從上到下個個都卯足了勁兒,自然什麼都是最好的拿出來。
這些漂亮的姑娘都是軟聲軟語的勸著酒,個個嬌滴滴的,哪個男人能坐懷不亂啦,還沒喝著就先醉了。可那些個官兵倒也把持得住,隻是看著那大人。那大人見了,端起酒笑了,道:“各位,今天可別辜負了謝大人的美意,可要盡性玩個痛快呀!”說罷,就和身邊的姑娘調笑了起來。那些個官兵見他如此,鬆了口氣,也就放開了喝。
坐在那大人身邊的自然是最美的姑娘,醉仙樓的頭牌紫仙。雖說這寧安隻是個小縣,但是地處江南,又是山青水秀的,姑娘們倒是個個俊俏水靈。再說起這紫仙,從前出身名門,隻因父親犯了事累了全家,女眷們都被充了妓籍,被發到這寧安,因為知書達禮琴棋書畫詩樣樣皆通,長得雖不是國色天仙,卻也是千裏挑一的好樣貌,加上善解人意,溫柔體貼,所以也是遠近出了名的頭牌。所以這姑娘比起大地方的可是絲毫不遜色的。
這一桌一輪輪的酒勸下來,果然酒桌上的人都是笑逐顏開,連那大人也逃不出紫仙的溫柔鄉。展小樓也陪著眾人幹著,片刻之後酒足飯飽,謝知縣便歉意說道天色已晚回去不方便,安排眾人住下,那些人會意的謝過帶著身邊的姑娘回了房。
那大人扶著嬌柔的紫仙回房,路過展小樓身邊的時候抬眼看了一下,卻見他眼神微冷,有些了然和不屑,見了自己望了過去,傾刻間換上了一副和氣的笑臉。心裏冷笑一聲,這請他來的人現下倒清高起來了,臉上還是不動聲色的笑笑轉臉帶著紫仙回了房。
見眾人各自回房,謝知縣也摟著自己的相好到了小樓麵前,道:“小樓,今晚不如就在這住下吧。”見他搖了搖頭也不勉強,跟懷裏的老情人調笑著離開。
“怎麼?今天也不住下?”陪在小樓身邊的姑娘笑著問道。
展小樓回頭朝她笑笑,道:“不了,住這不習慣。”那姑娘見他這麼說,也就笑笑道了別回了自己的住處。
展小樓有些喝多了,熏得臉微紅,走路都有些搖晃,回到家的時候,父母早就睡下了,胡亂的洗了把臉就躺下了,明明頭暈得厲害,卻怎麼也睡不著。本來這幾天見了這大人溫和有禮,斯文俊雅,又不端架子,為人處事都讓人挺佩服,才生出了些好感,卻又發現是個好色的主兒,不過是跟其他官一樣罷了,多少還是有些失望。其實酒是他們置的,姑娘也是他們請的,他的失望倒是有些沒道理,可他還是覺得有些失望。
其實這醉仙樓他是常去的,可卻不是去喝花酒,通常都是謝知縣請上頭的人吃喝,而自己酒量好又算是能說會道,所以每次總是會叫上他的。記得第一次去這醉仙樓是十八歲,那年縣衙的幾個兄弟笑著說他成人了也該嚐嚐葷了,就拉了他進了醉仙樓。第一次是跟比他長幾歲的凝翠。自己倒是臉皮薄,靠著凝翠引導自己笨手笨腳的也算上是破了童子之身。本來後來有個需要的時候也想去醉仙樓,可每次跟姑娘進了房卻不由的尷尬,沒等姑娘脫完衣服就紅了臉落荒而逃,時日久了,也不再去。再過了些年歲,跟樓裏的姑娘都熟了,就更不好意思提這茬了,倒是每次看了凝翠就臉紅,惹得姑娘們都笑他。
同這些姑娘們熟了,自然知道這些都是苦命人,心裏倒也為她們難過,便也明白命不由人。不過但凡有姑娘從了良,他都是會送份禮的,真心為她們高興。這些姑娘他跟紫仙就聊得開,想他也算得上是個文武雙全,自然骨子裏有些清高的,紫仙有些文采,什麼都能跟他說上一些,自然兩人親近些,稱得上是他的好友。他自然知道紫仙的身世,也知道有很多人都想為她贖身,隻可惜她是官妓,按例是不能從良的。展小樓見著她也總是感慨時運弄人,這麼好的姑娘就這麼被糟蹋了,反倒是紫仙自己早已看開了不以為意。
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第二天去縣衙,卻隻見著了謝知縣。謝知縣約摸是遇著了好事,笑得皺紋更深了。見了展小樓高興地招了招手讓他近了前,道:“小樓呀,這紫仙那倒真是個溫柔鄉呀。連那大人都逃不出她的似水柔情呢!你今個兒不用跟著了,回家去好好休息!”
展小樓頭腦還有些不清醒,糊裏糊塗的,謝知縣笑著拍拍他的肩,道:“你還不明白!那大人看上紫仙了,說這幾日裏也沒什麼事,叫其他人不用再跟著,早同紫仙遊山玩水去了。”
展小樓明了的點點頭,辭了謝知縣就回了家。展父已經去了學堂,展母早就出去跟別人閑聊了,他一來一回有些清醒了,呆了一會兒實在無聊,就跑到師父家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
明義明禮早就去了學堂,隻有師娘帶著三歲的小明珠。見他來了,師娘倒是有些詫異,笑道:“小樓,怎麼這時候有空過來?”
展小樓見她背著小明珠正提著桶水,趕緊上了前接過,笑道:“這幾天衙門沒什麼事,先回來了。”
小樓又提了幾桶水把水缸裝滿,易語霜已經進屋端了杯茶遞給他,問道:“怎麼衙門會沒事呢?你師父昨晚回來直說累得要死。”
小樓喝了口茶笑笑道:“師父是在李家村忙活收購的事兒,這裏跑那裏喊的,自然是忙的,我呢,不過是跟個大人到處走走吃吃喝喝,自然輕鬆得多。”
易語霜也笑了起來,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小樓啊,前兩天下雨,家裏有些漏雨,你師父這些日子忙著,你若沒事就過來幫忙撿撿。”
小樓應著,放下杯子道:“反正今天也沒什麼事,我現在就去看看吧。”說罷,到後屋拿了梯子上了房頂。這幾天,小樓就是早上去衙門看看有沒什麼事,然後就回師父家幫忙撿瓦。穆正淩隔兩天回來一次,看他果然是累得夠愴。師徒二人喝上幾杯,聊聊現下發生的事兒,抱怨幾句,不知不覺就過了七天。
這幾天,小樓把這屋裏上下該修的地方也修得差不多了,隻剩廚房的屋頂再撿修撿修就可以了。正在屋頂忙活著,突然聽到院裏一陣喧鬧,進了一大堆人,趕緊下了梯子來看。正背著小明珠洗著衣服的易語霜被嚇著了,洗了手往身上抹幹起了身。哪知剛抬起臉見了為首男子,便如同被定了身般立在原地。
小樓下來的時候,看到那男子也愣住了,心想不是沒什麼事嗎怎麼這麼大架勢找上門來了,趕緊上前行了禮,道:“大人,這是……”
那大人也不理他,臉沉得嚇人,隻是盯著師娘神情複雜。易語霜卻隻是咬著嘴唇撇開臉,見到旁邊一個被捆綁得嚴實,明顯傷得不輕的人,臉色一變,小跑著到他身邊喊道:“正淩!正淩!你……你怎麼樣了?”
展小樓一看,臉色一變,那人正是他師父穆正淩,忙跑過去到了他身邊。跟著那大人身後的謝知縣明顯被嚇壞了,跟在後邊有些哆嗦,幾個衙門裏的捕塊也跟在後麵,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還沒待幾人反應過來,突然冒出一大茬官兵將一幹人團團圍住,這架勢讓這些沒經過什麼大場麵的人都被嚇住了。
那大人冷冷地盯著穆正淩,展小樓看著竟發現他眼裏全是恨意!易語霜小心的扶起穆正淩,小明珠早就被嚇得哇哇大哭起來,那兩個押人的侍衛卻沒有為難她,反而退了兩步。
大人見易語霜隻顧著那受傷之人,看也不看他一眼,臉色更沉了,咬著牙叫了聲:“皇姐!”
聽得這聲,眾人都愣在了原地,展小樓聽聞言也是渾身一震,轉頭望向扶著師父的師娘。
易語霜低頭有些淚光閃爍,卻沒有回答。
大人見她還是看也不看自己,臉色黑得嚇人,說的話也帶了些恨意:“皇姐!十五年了!十五年我們沒見麵了,你都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易語霜聽得這話才抬起頭來,已經是淚流滿麵,哽咽著回道:“風弟……”
大人惱紅了眼,逼近了一步,語氣有些怒氣:“皇姐,我跟十三弟找了你十五年,十五年!你就這麼狠心丟下我們兩個消失這麼多年!”
易語霜早已哭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的搖著頭。展小樓扶著虛弱的穆正淩,腦袋裏有些嗡嗡作響,這大人叫師娘“皇姐”,難道師娘是皇族之人,這大人也是?難怪這大人一直沒說自己姓什麼!這寒姓乃國姓,姓寒的不是皇族之人就是皇帝賜姓者。換言之,寒姓者,非富即貴。
腦袋正空白的當兒,穆正淩腳步有些搖晃,上了前剛說了一句:“九王爺……”沒待眾人反應過來,那九王爺突然近了身甩了他一巴掌,打得穆正淩一個踉蹌嘴角滲出了血絲,眼前白光一閃,隻見一把劍指向了他。速度之快連就在穆正淩身邊的展小樓也措手不及,沒想到這看上去斯文的大人卻是武功高強!
一旁的寒語霜淒厲的大喊一聲撲到穆正淩身邊把他護在身後,臉色慘白,嚇得說話也有些顫抖:“風……風弟!你放過他,你,你放過我們吧!”小明珠在她身後嚇得哭得更厲害了。突聽見兩聲“爹”“娘”!正是在學堂得到消息跑回家的穆明義和明禮兩兄弟衝入人群護在爹娘身邊,惡狠狠的盯著那九王爺。
九王爺拿著劍指著穆正淩,見了眼前的情形,臉色鐵青,變了幾回臉終於還是把劍放下。看著眼前的皇姐,從小養尊處優的皇姐雖然仍是個美人卻是十分憔悴,布衣衩裙,帶著首飾卻都隻是些廉價玩意兒,雙手早已不複往昔的白嫩,看得出來是受了不少的苦。心裏一陣心疼,看向穆正淩的眼更陰了。
他冷冷的說道:“穆正淩!你身為王府侍衛,卻膽敢拐帶王府郡主,其罪當誅!左洪左武!把他押回京城受審!”
那兩名侍衛應了,上前就欲拉穆正淩,兩個小孩早已衝上去對二人又抓又咬大罵著壞人不準他們近前,兩名侍衛雖說是武藝高強,卻耐不住這兩耍潑的小孩這麼胡攪蠻纏,加上這兩小孩也算得上是皇族之人,真是扯也不是退也不是,身上被抓得有些狼狽,臉色也頗有些尷尬。
九王爺的臉色也難看了,朝圍在外圍的為首官兵使一眼色,那人手一擺,幾個官兵便上了前將小孩扯開,左洪左武鬆了手便欲去抓穆正淩,寒語霜大叫一聲,上前拉住九王爺的袖子:“風弟,求求你!我跟你回去,你放過正淩吧!”
九王爺冷聲說道:“皇姐,你自然要跟我回去,可這姓穆的也一定得押回京城受審!”
寒語霜臉色一白,聲音都變了:“風弟,你當真要如此!”
九王爺恨恨的說道:“這賊人害我們姐弟分離這麼多年,又害你受了這麼多苦,我怎麼可能放過他!左洪左武!還不動手!”
見左洪左武一步步上了前,在一旁的展小樓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二人,可身旁的畢竟是自己的師父,若現下他不做點什麼隻怕自己都會唾棄自己,所以雖然明知自己手無寸鐵毫無勝算牙一咬把師父攔在身後。心裏正想著,完了,這人是王爺,這樣自己得罪了他隻怕以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餘眼看過去果然那九王爺臉色陰沉的看著他,害得他身上一陣寒過一陣。
左洪左武抽出刀靠近穆正淩二人,眼看就要動起手來,寒語霜已經一個箭步回過身攔在了二人麵前,身後背著的穆明珠哭得換不過氣來,旁邊的明義明禮兩個也拳打腳踢的哭爹喊娘想掙脫幾個官兵的鉗製。這情形,便是在一旁發抖的謝知縣也不由得悲從中來差點掉下淚。
可那九王爺卻無動於衷,臉色如同被霜凍住,身形一動,沒待他人看清,便將寒語霜母女二人拉到一旁挾在手裏,冷冷的說道:“還不動手!或有人阻攔反抗,格殺勿論!”
展小樓心中一愕,格殺勿論?!看來這九王爺一心想把師父置於死地了。眼看著二人逼近,刀光暗閃,腦裏閃過父母身影,心裏想著難道我師徒二人今日要喪命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