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七十一章 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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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語吐氣如蘭,柔聲細語,祁老二一顆心頓時又蕩漾起來,不由臉色由陰轉晴,大聲笑道:“好好!就交給你!”
花不語輕輕笑著,使個眼色,兩名大漢點頭會意,終於移開蠟燭,開始一根一根地將竹簽拔出來。
每拔一根,蘇暖陽身子便哆嗦一下。等到十根拔完,他幾乎已經疼得沒了知覺。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長,曾經有幾次劇烈的毒發,也險些喪命,但是,卻從來沒有試過像此刻一般,覺得死亡如此接近。
其實到了現在,若能失去知覺倒已成了一件幸福的事。在這長達半個時辰的折磨中,有好幾次,他覺得自己的耐受已經到了極限,幾乎無法再抗拒那一陣陣湧上來的黑暗。但是,心中卻有一個念頭在苦苦地堅持著。
如果暈過去,痛苦就會減輕一些吧?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一旦閉上眼,就再也無法見到那個人!
痛!痛得已經分不清到底哪裏在痛!但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想繼續活著。因為,他還沒有看夠她珍貴而美麗的微笑,沒有聽夠她清冷卻隱藏著溫暖的聲音,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與她告別,說上一聲“珍重”。
正是因為這樣,哪怕是竹簽在指尖裏撚轉,哪怕是肌膚在焰火上燒灼,哪怕是鹽水侵蝕著傷口,哪怕是神智開始模糊,哪怕是心跳與呼吸都漸漸地無力,他也要死死地堅持下去。
直到……
“嘭”的一聲大響,朦朧之中,他似乎聽到一聲熟悉的大喊:“蘇暖陽!”
心中猛地一震,他使盡最後一分力氣,艱難地抬起頭來。原本幽暗的屋子裏,突然光線大亮,一個纖細的身影飛掠過來,像是帶來了無限陽光。
他極力地睜大眼,想要再一次看清這雙深深吸引過他的星眸,然而,眼前那張臉龐卻始終模糊不清。想抬手觸摸,微微一動,手指頓時痛徹心扉,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這時,便覺一隻手輕輕撫上了他臉龐,冰涼的觸感帶來熟悉的味道。
“寒曦……”唇邊不自覺地逸出一聲低語,似乎想要確認是幻是真。
“是我……”清冷的聲音低低地響起,嗓音裏有某種壓抑的情緒,“我來了,沒事了……”
蘇暖陽微微一笑,呼吸驀然急促起來,動了動嘴唇,想要再說什麼,突然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一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
這一口血吐出來,便再也止不住,轉眼又吐出好幾口來。之前的酷刑也未讓他倒下,到了這時候,就在繩索解開的一刹那,他卻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生命力一般,毫無生氣地栽倒在那個無限眷戀過的懷抱裏。
**
“蘇暖陽!”寒曦大喊一聲,心膽俱裂,緊緊抱住了懷裏的人。
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
這怎麼辦?這怎麼可以?
她還沒有準備好!她還沒有允許他死去!
她自小冷心冷情,十餘年來殺人如麻,從不手軟,她一向獨來獨往,形隻影單,習慣孤獨寂寞。可是她從未想過,這世上會有一個人,令她眷戀不舍。
她隻知道,這人能讓她笑,讓她放鬆,讓她依靠,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關心,讓她情不自禁地想去保護。但是她從不知道,這人也會讓她牽掛讓她揪心讓她不願失去。
直到這一刻!
直到這一刻,看著懷裏沒了動靜的男子,突然連時光也停止,連天地也靜默。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心已經不再冰冷無情。
她的心會快樂,因為他快樂;她的心會難過,因為他難過。她原是無心之人,因為他才有了這顆心,可是,如今他若要死了,她的心,隻能隨之死去!
不!怎麼可以就這樣死去!他們的一月之約還未到期,他曾笑說請她喝茶,這承諾還未兌現……
不!不可以讓他死!隻要他能活,隻要他還能再次燦爛地微笑,哪怕讓她流血讓她受傷讓她獻出生命,她也願意換取!
生命之中,第一次有了想要去做的事,第一次有了想要守護的東西。
“蘇暖陽,你別死!”她抱緊了他,貼在他耳邊輕輕地道,“我知道,你不會就這樣放棄。你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完。我還沒有允許你死!”
說完這番話,她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自己盤腿坐了,以掌抵住他膻中,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他體內。
他的風寒固然已經極重,手上的傷更是厲害,但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他體內的宿毒。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幹”,原本他體內正氣雖弱,但輔以藥物,還能減緩毒質入侵的速度。然而,勞累、風寒、外傷,一連串的因素,已將這平衡打破。
屋子裏一片混亂,南宮傲、項東和她同來,這時已和屋裏的人打得不可開交。寒曦對這一切充耳不聞,隻全神地救治蘇暖陽,真氣在他體內遊走,與攻入心脈的毒質抵抗。
周圍什麼時候安靜下來的,她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直到有什麼人在她身邊急切地喊了一句什麼,她才淡淡瞥了一眼。
“快停下!你身上有傷!”南宮傲又重複,急切地看著她。
適才她所受的雖然是皮肉之傷,失血卻極多,以致於險些不支。若不是執意要尋找蘇暖陽的念頭勝過了一切,絕對不可能支持到現在。運功療傷十分耗損真氣,這時的舉動實在頗為不智。
然而,寒曦恍若未聞,隻是抿緊了唇,一語不發。
南宮傲知道她性子倔強,又一心係在蘇暖陽身上,再說也是徒勞。略一沉吟,一撩衣擺,在蘇暖陽身後坐下,伸出雙掌抵上他命門穴,也同時以真氣助他抵抗毒質。
論起劍法,寒曦可能略勝一籌,若論內功,南宮傲卻是深厚得多了。如此一來,寒曦的負擔立刻減輕。
再有大半柱香的功夫,三人頭頂都冒出淡淡的煙氣。蘇暖陽臉色稍有好轉,身上的熱度也降了下去。寒曦與南宮傲額上都有細密的汗珠,隻是寒曦的臉色更見蒼白。
南宮傲看她一眼,又焦急地道:“你快停手!”
寒曦卻連眉眼也沒有多動一下。
南宮傲咬了咬牙,暗運玄功,掌中內力陡然增強。寒曦隻覺掌上忽然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道,與她自身的力道猛地撞上,雖然輕柔,卻極有韌性,輕輕一撞,已將她手掌彈離了蘇暖陽身體。
寒曦手掌一翻,又要再次貼上,卻聽“嗤”的一聲輕響,南宮傲一手淩空虛指,已點住了她穴道。
“你——”寒曦立刻動彈不得,不禁又驚又怒,說了一個字,忽然喉頭一甜,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南宮傲吃了一驚,隨即意識到她隻是急怒攻心,並無大礙,不由輕歎一聲,柔聲勸道:“有我在,你莫急。他已暫時沒有性命之憂。若想護著他,先得顧好你自己。”一邊說,一邊仍然沒有放開蘇暖陽。
寒曦閉了眼,深深呼吸幾下,這才睜開眼來,流露出一種堅定之色,輕輕地道:“你放心,我明白。”
南宮傲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又是淩空一指,解開了她的穴道,隨即繼續凝神運功。
寒曦抬手拭去嘴邊血漬,眼神落在蘇暖陽的手上,立刻凝成了寒冰。剛才隻顧著救他性命,沒來得及細看,這時輕輕捧了起來,細細察看,不覺咬緊了牙關。每多看一眼,心中的怒火就更勝一分。霍然回首時,眼中的殺意已濃烈得化不開。
屋裏四人早被製服,這時都給點了穴道扔在地上,項東正在一旁守著。
寒曦掏出金創藥,給蘇暖陽小心地敷上,這才站起身來。起身之際,微微搖晃了一下,卻又立刻穩住,隨即一步一步走向花不語等人,臉上神色冰冷,眼中有嗜血之光。
她默不作聲地在四人身上掃視一遍,最後目光定定地落在花不語身上。
這女人即使在狼狽中,也透著一種嫵媚的風情,這時倒在地上,卻不像三個男人一般目露驚恐,神色驚惶。隻在寒曦看向她時,眉尖微不可察地一動,隨即又鎮定如常。
“是你,對不對?”寒曦冷冷地道。
花不語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抬頭看去,隻見寒曦眼神冷厲如刀,殺意大盛。她卻不驚不懼,迎上寒曦的目光裏反而有了一種玩味之意。
寒曦手指輕揚,解了她啞穴,再一次冷聲問道:“是你,對不對!”
這已經不是在問,而是幾乎肯定了!這個女人才是這四人中最為可怕的!蘇暖陽的傷,即使不是她親自動的手,也必定是她所造成。
花不語輕輕笑起來,不答反問:“怎麼?你心疼了?”
寒曦眯起了眼,再次仔細打量這女人,接著嘴邊流露一絲冰冷的微笑。
“很好。”她點了點頭,驀然出劍。
忽然之間,眾人隻見眼前劍芒閃爍,寒光點點,不出片刻,光芒立收。隨即,屋子裏響起了一種猶如野獸一般低低的嘶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