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四十九章 香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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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掌櫃的確把他們的行蹤隱藏得很好。
蘇暖陽等因有了應對之策,皇榜緝拿之事,反而無須擔憂。但是,進入北寧府的當天,城裏的大小幫派,幾乎都開始在尋找南宮傲的下落。結果,被找的人在聚福客棧,卻仍然住得安安穩穩的,該養傷的養傷,該休息的休息,絲毫沒有受到任何懷疑和打擾。
第二天將近傍晚,小安子正輕搖紈扇,紫砂爐裏的火很旺,茶壺的水未開,爐裏飄出木炭燃燒後的香氣。
周掌櫃畢恭畢敬地站著。在他的身前,蘇暖陽正懶懶地倚在榻上,微微閉著眼,似睡非睡的模樣,漫不經心。落日金色的餘暉,從窗口淡淡地灑進來,正照在他雪白的衣襟上,鍍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使這飄逸出塵的少年,看起來多了幾分煙火氣。
許久,他輕輕地問:“京城,可有什麼消息麼?”
“大掌櫃說一切安好,請您放心。但是……”周掌櫃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麵前的人。
蘇暖陽微微睜眼,嘴邊笑容和藹:“你第一次見我,不了解我的脾氣。我與那老頭子不同,有什麼話,你直管說便是。”
“是!”周掌櫃這才接下去,“聽說您受了傷,大掌櫃十分不悅,說若沒什麼事,請您還是早些回去。江湖多風險,難免有閃失。”
“閃失嗬?”蘇暖陽笑意不減,仰起臉,似乎十分享受這夕陽的沐浴,半晌,轉過頭來,向周掌櫃眨眨眼,“如果我說,我就是從前過得太安逸,現在想試試這閃失是什麼滋味呢?”
周掌櫃一愣,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蘇暖陽嗬嗬地笑起來:“好啦,周掌櫃!我和你開玩笑的啦!我這麼怕死,怎麼會舍得讓自己有閃失呢?你回信給他,就說我好好的,根本沒受什麼傷。過些時日,等我玩夠了,自然會回去。”
“沒有受傷?”周掌櫃胖胖的臉龐上小眼微微一眯。這分明是讓他謊報“軍情”,若是真讓那位大掌櫃知道了,哪裏有他好果子吃?
蘇暖陽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又笑吟吟地道:“你隻管這麼報上去。他即便知道你謊報,也必定明白是我的授意,不會與你為難。”
“是。”周掌櫃這才意識到,眼前這少年看來單純可親,目光卻何其銳利,頓時,態度又比之前更是恭敬了幾分。
“沒什麼事的話,先去忙吧!”蘇暖陽溫和地道。
周掌櫃應了一聲:“那麼您請歇息,晚膳這便上來。”說著,行了一禮,緩緩退出房去。
這時,紫砂壺裏的水早已“咕嚕咕嚕”地冒起泡來,一陣嫋嫋的茶香,漸漸地溢滿了房間。
“主子,茶好了。”小安子說著,給蘇暖陽奉上來一杯。
蘇暖陽這才懶懶地從榻上坐起,端起杯,先深吸一口茶香,隨即讚道:“北寧府的香茶,果然名不虛傳。”
小安子輕歎一聲:“主子,你要是肯一路這麼安安穩穩地走下去,到哪兒不是好吃好住地招待著?幹嘛非得去惹那麼多閑事?”
蘇暖陽笑而不答,又輕抿一口香茶,放下茶杯,這才悠悠地道:“這不是一樣吃到了也喝到了,你著的什麼急?”
小安子幽怨地道:“出來沒幾天,就傷成這樣,回去大掌櫃一定殺了我……”
“原來你是擔心自己小命啊?”蘇暖陽假裝恍然,“唔,這樣的話,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好沒良心的主子!”小安子恨恨地拔高了聲音,“我哪裏是擔心自己的小命!人家是擔心你身子啊!若是能護得主子周全,小安子即使是不要這條命又如何!隻恨我自己武功不濟……”
他越說越是小聲,蘇暖陽看他一臉悔恨自責,知道他確實是真心為自己擔憂,心中不免有了些感動歉疚之意,暗悔不該那麼逗弄他。於是故意又笑道:“哎呀呀,小安子,別這樣麼!你這一臉怨婦模樣,讓人看見,會誤會主子我的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有什麼斷袖啊,戀童啊之類的不良嗜好呢!萬一不小心又傳到寒曦耳裏,那可就麻煩大了……”
“噗——”小安子差點吐出血來。斷袖?戀童?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什麼麻煩大了?”有人推門而入,同時淡淡地問。
“噗——”這回輪到蘇暖陽想吐血,——進來的人,分明正是寒曦!
見她略帶不解的目光探詢地看過來,他頓時尷尬地想一頭撞死,隻得掩飾地咳了兩聲,道:“沒什麼,沒什麼。”
小安子卻一本正經地道:“姑娘,主子說他……”
“小安子!我道歉!”蘇暖陽大喊,“我道歉還不行?”
小安子聞言,衝他嘻嘻一笑,十分得意自己扳回一局,又向寒曦認真地道:“他想請你喝茶,又不知你愛不愛喝,萬一不愛喝,那就麻煩大了……”
寒曦站在門邊,也不答話,輪流在兩人身上各看一眼。她臉上毒傷未愈,仍然戴著麵紗,但隨即眼中流露出一點了然的笑意,略點了點頭,便道:“那也沒有什麼。我不是特別愛茶,但也並不討厭。”
蘇暖陽頓時眉開眼笑,柔聲道:“既然如此,不妨試試這北寧府特有的香茶,味道實是一絕!”說著向小安子使個眼色,小安子十分醒目,立刻去重新捧了個茶杯出來。
寒曦剛輕輕“嗯”了一聲,門外卻有人嗤笑道:“這北寧香茶也算得什麼好茶了?有空上我流風閣試試三十年的安溪鐵觀音,那才叫好茶!”這人紫衣翩躚,袖袍輕揚,手中一柄折扇悠閑自在地搖了搖,正是南宮傲。
原來,此時已到晚膳時分,眾人都不約而同地過來蘇暖陽這邊用餐。南宮傲一麵說著,一麵跨進屋來,他這話雖然是對著蘇暖陽說,目光卻有意無意落在寒曦身上。
然而,寒曦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聲色不動,隻是稍稍向旁讓了一步,側身讓他進來。
南宮傲眼中並無太大驚訝,反是微微一笑,搖了搖扇子,舉步而入。這時便聽身後一聲嬌呼。
緊跟著南宮傲的,當然就是宋玉喬。她正要邁進門來,卻不知怎麼的,腳下一絆,突然失了重心,嬌呼一聲,撲倒下來。
離她最近的是寒曦,若是照她從前的性子,定然早已閃身避開,可是,這段時日在蘇暖耳濡目染之下,心裏竟不由自主地起了些善念,稍一猶豫,伸手扶了一把。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宋玉喬這一跤絆得厲害,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在她身上。混亂之中,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寒曦臉上的麵紗,被宋玉喬一扯,飄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