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天下風雲出我輩 第三十四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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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暖陽與寒曦向前奔得一陣,隻聽有人大呼:
“蘇公子!”
“蘇兄弟!”
當前一人,正是執意留下來等他們的肖渡。另一個竟然卻是穆潛龍!
這時見了兩人,遠遠迎上來問道:“蘇兄弟,你可沒什麼事吧?”
蘇暖陽心中一陣歉意,又是一陣感動,笑眯眯地道:“我能有什麼事?有事的當然是遇上我的那些人。穆兄怎麼把幫中弟兄都拋棄了?”
“沒事就好!”穆潛龍將他上下一打量,這才放下心來,認真答道,“幫中眾弟兄已經安然下山。蘇兄弟若是有事,穆某要終身難安了!”
“哎呀,那麼幸好我福大命大!”蘇暖陽笑道,“不過,也是那些人太不濟了些。更何況,我還有個這麼厲害的保鏢不是?”說著笑吟吟地看了寒曦一眼。
四人一邊說話一邊繼續向後山而去,不久便尋到下山的河道邊。
這時飛龍幫眾已全部撤走,河邊僅餘一隻小船,正是小安子在看著。這時見了蘇暖陽也是一陣歡喜。
眾人上了船,將韁繩一放,頓時被湍急的水流衝著往山下而去。河水潺潺作響,小船飛流直下,眾人隻覺兩岸林木飛速後退,山野清風撲麵而來。日頭雖已升高,卻照不進這山穀密林裏來,風裏帶著沁人心脾的寒意。
如此行得約摸半個時辰,水流漸漸緩慢,林木也漸漸稀疏。再有片刻,河道一個急轉,眾人眼前一亮,麵前忽然出現一片寬闊的河麵。原來小河已經彙入了津縣以南的津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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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椿法武功不算特別高,但人事安排調度卻很有一套。上岸不過短短幾個時辰,已經將飛龍幫眾化整為零,有條不紊地撤向各處去了。
眼看安排妥當,蘇暖陽問道:“穆兄打算何時重回飛龍山?依我之見,還是不要太快的好。”
穆潛龍道:“不錯,我讓弟兄們先分散各地,休養生息。等這一陣風頭過了,重振飛龍幫不過是指日可待的事。”
蘇暖陽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隨即低頭沉吟,神色間像是思考著什麼。
“蘇兄弟又有何打算?”穆潛龍緊接著問。
蘇暖陽抬頭,目光如電,像是直直看入他心裏去:“穆兄,能否借一步說話?”
穆潛龍被他眼神看得心中一震,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眾人剛剛上岸,此時正在河邊,於是又向芷蘭蔥鬱的水邊走了兩步,與其他人拉開距離。
“穆兄,你能否實言相告,到底為何要找這前朝寶藏?”甫一站定,蘇暖陽便很直接地問。
穆潛龍一怔,隨即歎了一聲,坦誠地看著他:“蘇兄弟,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穆某既然把你當兄弟,也就不瞞你。蘇兄弟,我且問你,你說這當今世道如何?”
蘇暖陽眼中驟然閃爍出奇異的光芒,緊緊地盯著穆潛龍,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道:“你要造反?!”
穆潛龍臉色鄭重,沉聲道:“是,我是要造反!蘇兄弟,如今皇帝昏庸,朝中奸臣當道,貪官惡霸欺淩百姓,民不聊生。若是國泰民安,我飛龍幫又何必行這些替天行道之事?而朝廷不但不思反省,反對我飛龍幫欲除而後快,此次更是趕盡殺絕。說到底,幫中的弟兄哪個不曾是良民?多半是被逼良為匪罷了!”他“嘿”了一聲,“既然這世道容不下我等,便是反了他又如何!”
蘇暖陽聽了,斂眉半晌不語,最後終於歎道:“話雖如此,穆兄卻有否想過,當今聖上年事已高,太子即位必有新政,重振朝綱並非全然無望。飛龍幫上下近千之眾,如今雖然是匪,畢竟還有招安為民的機會。若是一旦起事,那可就是誅九族滅三門,永不赦免的重罪啊!更何況,穆兄雖有鴻鵠之誌,寶藏之事,卻虛無飄渺。即使寶藏確實存在,如今武林中人都對此虎視耽耽,這種情形下,要得寶藏無異虎口奪食,何其不易!”說到這裏又是一聲長歎,“穆兄,你真的忍心讓弟兄們為這遙不可及的事,隨你走上一條不歸之路麼?”
穆潛龍仰天歎息道:“蘇兄弟的話,我何嚐沒有想過。隻是世道如此,叫我等如何看得到希望啊!”
蘇暖陽認真看著他,緩緩地道:“穆兄,有一事我要向你致歉。既然你我坦誠相交,我也不該瞞你。其實,這一次津縣府與禦林軍的聯手圍剿,可以說大部分原因,不是為飛龍幫,而是為了我……”
“什麼?!”穆潛龍驟然瞪大眼,滿臉驚疑,“你……你到底是誰?”
蘇暖陽斂了眉,嘴角泛起一絲似帶著苦澀的笑意,低低地道:“穆兄,你從前既是華老將軍麾下愛將,不知可認得此物?”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杯小小的玉牌,托在手心。
這小牌通體光潔剔透,是以最上等的和田玉雕刻而成,放在掌心中不過雞蛋大小。正是前幾日小安子出示給林明所看之物。
穆潛龍看得這東西已經變了臉色,待到看清那上麵刻著的花紋與圖案之時,突然間目瞪口呆,腳下一個踉蹌,居然後退了一步,半晌啞著嗓子迸出一個字:
“你——”
這玉牌他雖未親眼見過,但卻曾經聽人提起過。隻因這塊小小的東西,決非尋常人可以擁有,天啟開朝以來,隻有皇子皇女才能隨身佩戴!當今孝正帝,膝下隻得三子一女。幼子尚在繈褓之中,二子立為儲君,據說已經協助處理朝政,絕無可能孤身出門,涉險江湖。如此說來,眼前這少年男子,竟然是……
蘇暖陽見他已經看得清楚,便快速地將玉牌收回懷中,苦笑道:“對不起,穆兄,我並非故意隱瞞……”
穆潛龍臉上忽青忽白,但他畢竟是上過戰場見過世麵的人,最後卻終於強自鎮定下來,嘴唇一陣哆嗦之後,神色複雜地道:“您……果然是大……”
才說到這裏,蘇暖陽忙擺了擺手,穆潛龍立刻會意打住:“可是,您怎麼會……”
“此事一言難盡。”蘇暖陽似自嘲地笑道,“我想你大概也聽過,天啟王朝的大皇子,是個體弱多病的廢物。手無縛雞之力,胸無點墨之才,因此今上才會立了二皇子為儲。既然如此,這樣的人,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他看了一眼穆潛龍不可理解的神情,不禁摸摸鼻子,又笑起來:“哎呀,看來真把穆兄嚇到了。你隻管放心,現在站在你麵前的,隻是蘇暖陽,如此而已。至於你剛才所說的一切,我隻會當做從來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