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鞭尾忽至，寒曦神情淡漠，眼中冷意閃過。正要出手，忽然眼前紫影一閃，南宮傲已經擋在她身前，隨手一揚，牢牢捉住了鞭尾，冷聲喝道：“你胡鬧什麼？”
    宋玉喬跺著腳，委屈地喊道：“你！你！表哥，你居然護著外人不疼喬兒！什麼嘛！我，我再也不理你了！”說著，眼圈一紅，眼淚又雨點似地掉下來，將手中鞭子一扔，轉身向寨外飛奔而去。
    南宮傲不耐地丟了鞭子，沒好氣地掃了兩名隨從一眼，冷聲道：“還不去追！”那二人齊聲應了一句，幾個起落，追了上去。南宮傲回過頭來，見寒曦正盯著自己，四目相接，他無奈一笑，隨即拱了拱手，既不理其他人，也沒說一句話，身影飛縱，轉瞬已在十數丈之外。
    飛龍幫眾人麵麵相覷，但都同時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流風閣這三人武功高強，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飛龍幫眾既攔不了，也不想攔。這時候誰都知道了南宮傲是個惹不起的煞星，還是任他走了的好。
    南宮傲一走，穆潛龍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落在了蘇暖陽身上。
    蘇暖陽隻得摸了摸鼻子，幹笑一聲：“穆幫主……”
    穆潛龍問道：“公子如何稱呼？”
    “姓蘇，蘇暖陽。”
    “蘇公子。”穆潛龍拱了拱手，“穆某先謝過剛才蘇公子出手相助之恩，但是，”他又肅起臉來，“公是公，私是私。公子若不將今日之事說個明白，穆某還是不能放公子下山。因為這是關係到本幫利益的大事，還請公子見諒。”
    這一番話說得已經是很客氣了。隻因穆潛龍心裏已經明白，蘇暖陽雖然居心不明，但剛才那一出手，卻證明他對飛龍幫並無惡意。
    “實不相瞞，穆幫主，我們三人，正在逃亡途中。”事到如今，蘇暖陽也覺得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路經飛龍山下，恰好遇見餘堂主。也不知是什麼緣故，他竟將我認作了南宮傲。我們為了躲避追兵，所以便將計就計地上了山。原本，隻是單純地想在山上避兩天就好。對於貴幫與流風閣的事，實在並非有心打探。”
    穆潛龍與薑椿法相顧愕然。
    “如此說來，小餘倒是也有責任。”薑椿法道，“南宮傲這人，江湖上並沒有多少人見過他，隻是流傳說他喜歡戴人皮麵具，輕易不將真麵目示人。小餘大概是看蘇公子氣質與南宮相似，加上我們的確約了他近日上山，所以便誤認了。”
    蘇暖陽笑道：“這事說起來，還是我的不對，這裏向各位致歉了！”說著認真行了個抱拳禮，又道，“穆幫主與薑堂主盡管放心，適才所言之事，我定然當作從未聽過，適才諸位所談，也決不會泄露半句出去。”
    穆潛龍長歎一聲：“其實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的事，尋龍玉在南宮傲手中，近日已是天下皆知。江湖上各門各派，誰不在打它的主意？說來也是機緣巧合，前兩日這宋玉喬路過津縣，不知怎的和我幫中幾名弟兄杠上了。當時遇上的是我幫肖堂主，他向來智計多謀，當即強行扣下了她。當然，我們也不是要對她怎麼樣，隻是想借此機會，希望能與南宮合作一番罷了。”
    “哦？”蘇暖陽挑眉，“尋龍玉的傳聞我倒是聽過許久，但這玉果然是在他手上嗎？”
    薑椿法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蘇公子難道竟不是江湖中人嗎？這消息傳開已有月餘之久。”
    蘇暖陽笑道：“我的確不是江湖中人。尋龍玉的傳聞，我也是道聽途說。這一次出來遊玩，還是平生頭一回，沒想到一時不慎，惹上了幾個煞星……”
    穆潛龍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語氣中有讚歎之意：“公子不是江湖人，但身手與心智卻猶勝江湖老手啊！適才若不是真的南宮傲上山，我等都被公子騙過去了！”說罷哈哈大笑，竟是對之前的事不再介懷。
    蘇暖陽也真誠地道：“穆幫主為人豪邁，不拘小節，胸襟坦蕩，蘇某也佩服得很！”
    薑椿法微笑道：“蘇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幫主原是威遠大將軍麾下愛將，當年在軍中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威遠大將軍？”蘇暖陽詫異道，“難道是已逝的華鎮虎麼？”
    “不錯！蘇公子也知道老將軍的大名？”
    蘇暖陽朗聲道：“華老將軍為我天啟鎮守邊疆二十餘載，其心昭昭，可鑒日月，是忠君為國的典範，試問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是！”穆潛龍臉現沉痛之色，“可是這樣的一位忠臣良將，最終卻落得削權歸田的下場，以至於鬱鬱老死家中。實在是國家不幸，天下之失……”
    蘇暖陽聞言，明朗的眉宇間似有輕愁如浮雲掠過，但終究隻是一聲長歎，並無他話。
    “老將軍解甲之後，軍權落入右相之手。幫主受人排擠，又看不慣朝中權臣當道，便憤而離軍，這才自立門戶，落草為寇。所以，我們飛龍幫向來做的是劫富濟貧替天行道之事，雖然被稱為寇，卻從來不淩虐百姓濫殺無辜。比起一些假仁假義道貌岸然的所謂白道，已經好得多了。”薑椿法侃侃而談，言辭中既有自褒之義，又有澄清之心。
    蘇暖陽點頭：“原來如此！”想了想，又不解道，“穆幫主，其實尋龍玉能夠尋到寶藏的傳聞未必是真，你又何苦一定要攪這趟混水？如今流風閣已是懷璧其罪，若你與之合作，也會成為江湖中人人欲除之而後快的對象啊！”
    穆潛龍雙眉深鎖，長歎一聲，似有無限心事。正要開口解釋，忽然寨外有人大聲稟道：“肖堂主到！”
    蘇暖陽等人詢聲看去，隻見寨外一人快步行入，衣著似有些眼熟。待走得近了，才看得清楚，這人雖然帶著匪氣，但長相白淨，樣貌斯文，原來就是之前在津縣客棧中盯梢過他們的眾人之一。不料卻是飛龍幫地字堂的堂主肖渡。
    他走上前來，先看了蘇暖陽一眼，目光中掠過一絲尷尬，隨即向穆潛龍行過禮，便急急地道：“幫主，官兵已經上山了。”
    “哦？”穆潛龍一驚，“這麼快？”
    “屬下原是奉命下山去探查南宮傲消息……”肖渡說著一邊下意識地看了蘇暖陽一眼，顯然他已經和餘春明接過頭，知道認錯了人，“誰知卻意外知道了官兵圍剿我幫的消息，因此急急趕回，卻還是慢了一步。”
    “官兵果然是為我飛龍幫來的？”穆潛龍問道，“可是，據報對方有五六百之眾，津縣哪來這麼多官兵？”
    肖渡又稟道：“幫主，這正是我趕回來的原因。根據所打探到的消息，這批人裏麵，不止有津縣官兵，還有京城禦林軍！”
    “禦林軍？”穆潛龍與薑椿法對視一眼，雙雙流露出驚訝之色。
    “禦林軍不是誰都能使喚得動的，難道朝廷這次是誓要鏟除我飛龍幫不可嗎？”
    “幫主，這事尚有蹊蹺之處。”肖渡又道。
    “怎麼？”
    “不知為何，這些禦林軍皆作尋常官兵打扮，像是不想為人所知……”
    穆潛龍等陷入沉思，蘇暖陽與寒曦對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走開幾步。
    寒曦低聲問道：“你覺得這真是衝著我們來的麼？”
    蘇暖陽臉色鄭重地點頭：“不好說。我們剛上山，他們就來圍剿，何況還有不願將身份示人的禦林軍。世上哪裏來那麼多碰巧的事？”
    “可是，卓立梟縱是神捕，也不過大理寺區區一介官員，能有這麼大權力調動禦林軍？”寒曦疑道。
    蘇暖陽斂著眉沉吟許久，忽然抬頭看她一眼，目光中多了一種複雜的情緒，猶豫著道：“寒曦，我……我能問問你，究竟所犯何事嗎？”
    寒曦一愣，隨即冷笑：“怎麼？現在知道怕了？隻不過，這會兒才問這個問題，會不會嫌太晚了些？”
    蘇暖陽見她忽然之間神色疏離，急忙道：“不！寒曦，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救了你。不僅如此，事實上，能夠遇上你，我，我心裏覺得，很，很歡喜……”話說到最後，不知怎的，竟然有點結舌，聲音也小了下去。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絲毫沒有半點他平時嬉笑玩鬧的不正經，寒曦聽得又是一愣。看著他帶了一絲忸怩地轉開目光，她隻覺得心頭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原本還想再冷言嘲諷兩句，突然之間卻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