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原本正含了口茶，聽了這話差點沒噴出來。
    蘇暖陽卻斟了一杯茶，舉起來聞了聞，似乎十分享受那撲鼻的茶香，輕輕抿了一口，微笑道：“我知道呀！他們要跟，那就讓他們跟著唄！”
    “你倒說得輕鬆！”寒曦仍然壓低了聲音，“待會卻要如何脫身？”
    這時小二已經開始上菜，蘇暖陽“哇”的一聲叫道：“好香啊！”說著拿起筷子，先給寒曦碗裏夾了兩塊肉片，見她卻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於是嘻嘻一笑：“先吃飽了再說嘛！你不餓呀？我都快餓死了！”隨即大快朵頤。
    小安子事事都聽他吩咐，這時見他鎮定如常，也不管不顧地動了手。
    寒曦見狀，隻得收回目光。暗想，這人看似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又什麼事都看在眼裏，倒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蘇暖陽和小安子倒真是又累又餓，見了飯菜隻管狼吞虎咽。寒曦隻是略動了動筷子，便即停手。
    眼見幾碟菜已經吃得見底，蘇暖陽這才滿足地歎息一聲，抬頭看了她一眼，愕然道：“你吃這麼少？”
    寒曦瞥他一眼，斂眉不語。作為殺手，忍饑挨餓本是常事。更何況，有人在旁虎視眈眈，怎能放鬆警惕忘形大吃？
    蘇暖陽正要再說什麼，忽然旁邊一人湊近，轉首看去，是客棧的掌櫃。
    隻見他賠笑道：“這位爺啊，真是有些對不住您了！”
    “怎麼？”蘇暖陽一愣。
    “那個，玫瑰露啊，不巧已經賣完了……”
    “啊？難怪一壺酒半天也上不來！是不是啊？本公子這麼背運？”
    掌櫃的尷尬笑了兩聲，又道：“雖然玫瑰露賣完了，但本店另有一種好酒，叫做五步香，不知爺有沒有興趣嚐嚐？”
    “哦？”蘇暖陽一揚眉，“津縣還有這種酒？我怎麼沒聽說過？”
    “這個五步香，是小店自製，別處可是沒有的！”掌櫃言辭之中有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蘇暖陽看了寒曦一眼，她卻一逕地低垂著眼簾，不置一詞。於是點了點頭：“那就來一壺！”
    “這個……”掌櫃的麵露為難之色。
    “怎麼？”蘇暖陽瞪眼，“又賣完了？你玩我嗎？”
    “不是不是！”掌櫃急忙擺手，“爺，您有所不知，這五步香嘛，與別的酒不同。顧名思義，這酒在出壇之後的五步距離之內，會有一種極為奇特的濃香，出得五步之後，香氣便淡了。所以，但凡要喝這酒，大多要親身下到酒窖裏去，先聞了這濃香，再品這美酒。”
    “哦！原來如此！”蘇暖陽聽得既新鮮又好奇，忍不住用眼去瞄寒曦。
    寒曦抬起眼來，如電的目光在掌櫃身上走了一圈，但見那掌櫃滿臉堆笑，神情不似有假，又見蘇暖陽目光之中有殷殷期待之色，心中一軟，不許的話忽然說不出口。隻得暗歎一聲，冷然開口道：“隻許聞不許喝，等你一柱香時間。”
    蘇暖陽歡呼一聲，雀躍而起，拉了拉小安子：“走，跟我進去，替我喝兩口。”
    小安子苦著臉：“不是吧主子！我待會還得給您趕車……”
    “主子的話你也敢不聽？有你這麼做奴才的麼？”蘇暖陽不滿地嘟囔，硬扯著他，便隨掌櫃一道進內間去了。
    寒曦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布簾之後，有意無意地在店裏掃視一圈。隻見左前方一桌，共有四人，均作尋常百姓打扮，但眉宇之間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一種匪氣，正時不時地向這邊張望，見她目光掃及，立刻裝作若無其事地飲酒吃飯。
    這幾人意圖明顯，倒也罷了，令人不安的是她右後方的兩人。這兩人一身江湖氣，各攜一把大刀，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是鏢局的鏢師，而且自始至終，似乎完全沒有向他們看上一眼。然而，隻是一瞥之間，寒曦早已認出，他們所攜的大刀，那刀柄上分明有一種特殊的標記。外人或許不知，她卻最清楚不過，那是一種用來識別身份的標記，例如官銜……
    她靜靜坐在桌邊，隻是端了茶杯細飲，其實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兩批人的動靜盡收眼底，心中也一直在盤計著，一會兒若是真動起手來，應該如何進退。隻是苦思良久，始終沒有萬全之策。
    正在此時，通向內間的簾子猛地被人一挑，店小二慌慌張張地衝出來，向寒曦直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剛才那位爺突然昏倒了！”
    這會兒離蘇暖陽等進去，不過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寒曦霍然立起，目光一凝：“你說什麼？”
    小二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那位爺下到酒窖沒多久，忽然說氣悶，掌櫃的當即勸他上來，他卻堅持要聞過酒香才肯走。結果……結果……”
    寒曦不等他說完，身影一閃，人已不見。
    小二隻來得及看到布簾忽然揚起又落下，隨即一陣搖晃。不禁愣了半天，揉了揉眼，這才忙忙地大聲交待另一人：“掌櫃的吩咐，快點去請大夫！”
    原本盯著他們的兩桌人均是一愣。
    左前那四人中有人低聲問：“怎麼辦？”
    另一人答道：“他們馬車還在外麵，跑不了。”
    右後那兩人則互相使了個眼色，當即有一人悄悄地起身，走向內間。
    他正要伸手去掀簾子，店小二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這位客倌，您有何吩咐？”
    “啊！”那人回過身來，“是這樣，適才聽說有人昏倒。在下恰好懂點醫術，因此，想毛遂自薦，進去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店小二喜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您請隨我來。”說著當前一步，引路進去。
    那人跟著小二轉了幾轉，來到一間客房門外。小二敲了敲門，揚聲道：“掌櫃的，這裏有位客倌恰懂醫術，是不是讓他進去看看？”
    房裏傳來腳步聲，隨即“吱呀”一聲門響，掌櫃的匆匆開了門，探頭出來，打量了那人一番，接著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多謝客倌了，不過，剛才那位爺已經醒轉，應該是沒有大礙，您請回吧！”
    那人眉頭一擰：“哎，此言差矣！既然有人不適，就當施以援手才對，如此方顯醫者仁人之心。”說著，作出熱心的樣子，猛地一把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