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僵持
    尉遲恭在陽台上攥著手機呆立了半晌，聽見林清苑叫他吃飯，趕緊擦擦淚下去了。
    餐廳裏雖然人不多，但是很熱鬧，除了林清肅和林清苑，林聚德和林聚福也來了，幾個人一邊吃飯一邊熱烈地討論林清肅即將到來的婚禮，不時爆發出陣陣洪亮的笑聲。
    尉遲恭沉默不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扒拉著林清苑給他夾到碗裏的菜，沒有半點胃口。
    怕林清苑看出他的異常，更怕林清苑知道了南宮玉就在門外二話不說跑出去跟他拚命，尉遲恭強顏歡笑，勉強吃完了碗裏的飯，終於熬到大家都就餐完畢，各自回房休息，又趕緊跑到二樓的陽台上焦急地向大門口張望。
    夜色已見朦朧，但路燈還沒有亮，四周水汽氤氳，沙沙的雨滴模糊著眺望者的視線，隱隱約約中，他看到懸鈴木下，一道黑色的身影筆直地站著，一動不動地撐著傘，旁邊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向他比劃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呆望了片刻，他抹掉翻湧而上的淚水，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一咬牙，狠心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陽台，快步回自己的房間了。
    “南宮玉，要不，我們先回去吃飯吧，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等人啊。”卓越扯了扯南宮玉讓給他的褂子，緊緊裹住自己，這外套雖然不薄，卻依然不敵十月的寒風冷雨，他還是被凍得全身發抖，牙齒打顫。
    “羲和，你回去吧，沒有必要和我在一起凍著。”南宮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小洋房的門口，聽著卓越肚子裏餓得咕咕亂叫的聲音，緩緩說道。
    卓越搓搓手，哈一口氣，躊躇了半天，實在餓得心慌，凍得要死，這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實在餓得不行了，你怎麼辦？要不要我給你帶點飯來？”
    “不用，我不餓。”
    “好吧，那，我可真回去了，一會兒我再過來，這褂子給你。”卓越把自己身上的褂子又披回到南宮玉身上，快步衝進雨裏，鑽進了汽車，然後又看了一眼南宮玉，開車走了。
    卓越走後不久，南宮玉望著那小洋房裏亮起的片片燈火，悲傷地歎息了一聲。
    二樓西側的臥室裏，尉遲恭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地聽著雨點吧嗒吧嗒打落在玻璃窗上的聲音，在黑暗裏大睜著眼睛，遲遲不能入睡。
    雨，好像越來越大了。
    天氣這麼惡劣，不知道南宮玉走了沒有。
    他擔心地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隔扇的磨砂玻璃門，又來到陽台上向大門張望。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大門旁的昏黃的路燈下，南宮玉仍然撐著傘，迎著越來越大的雨，一動不動地堅守著，遠遠望去，像是一片墨色的荷葉，任憑風欺雨打，仍抵死苦守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尉遲恭望著望著，眼裏又噙起了淚花，歎息一聲，轉身回了臥室。
    不久，兩道耀眼的燈光掃過，一輛白色的小汽車緩緩停在了林清肅家的雕花大門旁。
    卓越拿著件厚外套，撐著一把傘，匆匆下了車，來到南宮玉身邊，把外套披到他身上，拉拉他的胳膊，勸說道：“南宮玉，我把飯帶來了，你到車上多少吃一點。”
    “我吃不下。”
    “你看我真的帶來了，還熱乎呢。”卓越從車裏拿出兩個嶄新的保溫桶，在南宮玉眼前晃了晃，拉起他的手，讓他掂了掂，“快到車上吃點吧，這裏雨太大了。”
    “我吃不下。”南宮玉歎息一聲，滿臉淒涼。
    卓越見狀，沒有再敢言語，隻好把那兩個保溫桶又放回了車裏，然後擠到南宮玉身邊，和他一起繼續在雨地裏傻傻地站著。
    夜越來越深，雨越來越大，卓越在南宮玉身邊站了兩個多鍾頭，終於又累又困，實在堅持不下去，就到車裏休息去了。
    尉遲恭在床上輾轉反側，到陽台上看了一遍又一遍，見南宮玉一直站到深夜，更睡不著了。
    半夜時分，突然狂風大作，雷電交加，嘩嘩的大雨，劈頭蓋臉地從天上澆了下來，卓越被雷聲驚醒，一見外麵風雨如晦，趕緊從車裏下來，拉著南宮玉的胳膊苦苦相勸：“南宮玉，快回去吧，這樣的天氣再站下去會出人命的！”
    “羲和，你回去吧，我沒事。”
    南宮玉手裏的傘被風吹走了，劈麵而來的大雨又把他澆了個水濕，狂風吹亂了他的頭發，撕扯著他的衣服，冰刀一樣刺痛著他的全身，但是，他依然堅定地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望著小洋樓的門口，再大的風雨似乎都不能撼動他的決心。
    “南宮玉，那你至少到車上去避一避啊，小尉已經睡下了，你在這裏就算被淋死他也看不到啊，你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是何苦呢？”
    “羲和，你錯了，這不是給磚頭看的，我讓磚頭生氣了，這是我應有的懲罰。”
    “懲罰也要有個限度啊，你這分明是拿自己的生命不當回事！”卓越又氣又急，忍不住發起火來，南宮玉後背的臉沒有出現，臉上的傷也沒有立刻痊愈，那麼他不死的能力很可能已經沒有了，這樣下去，磚頭沒有跟他回家，他自己倒先死了也說不定。
    “我給小尉打電話，讓他趕緊下來。”卓越無計可施，隻好拿出電話給尉遲恭打。
    “不要打，”南宮玉一把攥住卓越的手，搶過他的手機，一甩手就扔進了庭院裏的灌木叢中，“讓磚頭好好休息，不要打擾他睡覺。”
    電閃雷鳴中，尉遲恭又一次來到了陽台，隔著模糊的雨幕，借著閃電的耀眼的光，隱隱望見兩人依然在那狂風暴雨中站著，終於再也忍不住，打開房門衝下了樓。
    可是，走到大廳門口，他又茫然地止住了腳步。
    他不能出去。
    能給南宮玉幸福的，不是他，而是晉殊，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不能讓南宮玉背上負心漢的罪名，最後孤老終生，如果他現在選擇退出，那麼至少，南宮玉還有晉殊。
    慢慢地，尉遲恭又收回腳步，緩緩上了樓，關上了房門。
    牆上的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淚水無聲地灑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