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拋磚引玉 第三十六章、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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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掙紮
太陽終於收斂了最後一抹笑容,休息去了,月亮靜靜地掛上天際,灑下祥和的光沙。南宮玉吃完晚飯,端起茶杯,來到窗前,望著柔美的月色,品起茶來。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樣平靜下去,未嚐不是一件壞事,可是上帝似乎總是不甘寂寞,時不時地想要製造一些波瀾。
他抿了兩口茶,從口袋掏出手機,看了看,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
他今天已經給晉殊打過電話了,或者說,自從他來到這個海濱,自從那次晉殊“錯打”了電話之後,他們天天都在通話(注意,這裏沒有“幾乎”)。
晉殊在南宮玉麵前的時候,總是一副小心謹慎,不愛言辭的樣子,但在電話裏卻健談多了,一開始他們無非是討論修心苑的傳聞,晉殊堅持說那都是人們的臆測,南宮玉卻認為這裏麵一定有蹊蹺,兩人為了證明各自的觀點還找了種種證據,不過直到現在,他們誰也沒有把誰說服。
後來,兩人的話題便不再局限於修心苑和它的傳聞了,他們又聊到世界上最有名的幾大建築,聊到嶺南市一年一度的神祭儀式,聊到聖十字醫院那個“變態的醫生”兼祭司,聊到怎麼養小兔子,聊到各自的興趣,聊到家庭,聊到理想,聊到人生……
聊著聊著,南宮玉可悲地發現,他好像喜歡上晉殊了。
單是在電話裏聽著他用他那特有的略帶笨拙的方式暢所欲言,南宮玉就仿佛看到世界重新為他打開了一扇門,那裏麵有他所渴望的一切……
月色如此美好,茶香是如此芬芳,可是,在這隻有他一個人的孤寂的房間裏,他卻無法靜下心來去欣賞去品味,他越來越喜歡聽他說話,一天聽不到,就坐臥不寧,今天,好像越發嚴重了。
他又拿起手機,盯著上麵的號碼看,看了半天,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又撥通了晉殊的電話。
他想聽聽他的聲音,哪怕他隻說一個字也好。
電話通了,晉殊正在上課,南宮玉說了句抱歉,趕緊掛了。
不到兩分鍾,晉殊又給他打過來,問他怎麼了。
南宮玉不想耽誤他上課,又想和他說說話,便把今天發生的那些瑣事簡單地說了一下,等著他發表意見。
晉殊聽了,打趣了他幾句,怕被老師點名,又趕緊溜回去上課了。
南宮玉聽著嘟嘟的忙音,久久不願放下手機。
他確定晉殊是喜歡他的,否則他也不會每次都非常及時地打回來,要知道,話費對他這樣靠打零工維持日常開銷的學生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而且他也並不是那種花錢大手大腳的人。
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說不定……
南宮玉突然睜大了眼睛,轉過身來,走向沙發。
“我這是在想什麼!”
他坐下來,抿了一口茶,希望趕緊把這個念頭從心裏驅逐幹淨。
五年前的事又一次沉渣泛起,她嚇得扭曲的麵孔,她止不住顫抖的雙手和她緊握的那把帶血的尖刀,又讓他心裏那無法愈合的傷口開始滴血。
那個他曾經摯愛的人,那個許諾他一生的人,因為承受不了那樣的事實,終於還是離去了,如果是晉殊的話,他能承受嗎?他是上帝給他的一份新的希望,還是又一次沉重的打擊?畢竟喜歡一個男人這樣的事,根本就不是正常的,世人異樣的眼光就已經是不小的壓力,再加上要麵對那樣的自己,恐怕,結果會和她一樣吧。
如果,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就好了。
南宮玉歎口氣,外麵的沙灘在月光的洗禮下泛起銀白色的光輝,仿佛是這紛紛擾擾的世界裏唯一的淨土。茉莉的清香從茶杯裏嫋嫋地升起,掠過他的鼻息,他的心裏稍稍平靜了些。
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在修心苑的時候,他對晉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分開了之後,竟然這麼想他,而且,還對他說了那麼多話,這不像他的風格,不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想要”的結果是什麼呢?
他放下茶杯,脫掉上衣,站到鏡子前,看看自己的後背。
他的後背上,那片棕色的痕跡依然那麼刺目,這是他被叔叔收養後,那個雷雨之夜,一場大火賜予他的“禮物”,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除掉。
這片皮膚並沒有燒傷的那種猙獰,反而和其他地方的皮膚一樣光滑,但是,隻有南宮玉知道,這片看似無害的痕跡什麼時候會變成他的另一張臉,猙獰的,恐怖的,骷髏一樣的,還不停地流著血……
他就是這麼表裏不一,看著像天使,其實是魔鬼。
他對著鏡子裏自己英俊的麵容苦笑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忍著疼,朝自己的臉上劃了一道口子。
鮮紅的血液慢慢湧出來,在他的臉上聚集成一顆顆血珠,緩緩地滑落。但是,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那傷口就開始愈合,不一會兒就平複如初,連傷疤也沒有留下。
果然!
上帝仍然沒有收回他的“恩賜”,他連自裁都做不到。
一切都隻是奢望而已。
奇跡不會出現,這片棕色的痕跡也不會消失,那張恐怖的臉會跟隨自己一輩子,一旦被別人發現,又會被當做怪物,被人畏懼,被人孤立,被人遺棄,連自己身邊的人也要跟著遭殃。
晉殊是個好孩子,不能帶給他那樣恐怖的經曆,與其最終害人害己,不如一開始就把這份感情抹殺。
但是,
真的不想再像行屍走肉一樣孤獨地活著……
門外隱約傳來小孩子歡快的笑聲,不一會兒又很快消失了。
南宮玉呆呆地聽著,這樣對常人來說如此輕易就能得到的幸福,於他卻是那麼遙遠。
他覺得他的生命就像一灘死水,孕育不了任何希望,隻會一步步把人逼進無盡的深淵。但是就這樣的死水,卻也不能如他所願徹底幹涸。
那次溺水,如果尉遲恭不去救他,他也不會死,頂多是在水裏多泡一會兒而已,一直以來,他就這樣可悲地活著,得不到任何救贖。明明知道前方沒有希望,卻不得不接受上帝的“眷顧”,痛苦地活下去。
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麼辦法?
他茫然地望向窗口,知道自己隻是在做徒勞的掙紮罷了,但是,就算最後是徒勞,他還是抱了一線微渺的希望。
不對,從什麼時候起,又開始抱有希望了?
明明買下修心苑的時候是打算死在那裏的。
南宮玉想了半天,突然自嘲地笑笑,他當初就不該和那個尉遲恭扯上任何關係,明明那麼小,明明那麼幼稚,卻為了一個尋死之人輕易拋下自己的性命。如果自己當時死了,他也許會很傷心吧?他看上去像是那種死個天外來客都會痛哭一番的小家夥。
不過,有人肯為自己傷心,好像也是一件不錯的事,父親去世的時候,就有好多人為他流淚吧,母親甚至拋下年幼的自己,追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