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天白的話語裏有一絲玩味的笑意，聽在冬解的耳朵裏卻像是嘲諷。
    “對不起天白大人，是我失禮了！”倏然跪下身，冬解說話的同時，身體不住的顫抖著。“我讓其他人服侍您更衣。”
    “冬解，現在是新年。”言外之意，仆人都被放了假，整個別院也隻有他二人，哪裏還有其他人可供他驅使？天白並非不能親力親為，隻是被冬解服侍貫了，他討厭其他人的身體碰觸。
    “……”恍然大悟般，冬解僵硬著身體，機械的替天白擦拭身上的水珠，套上幹淨柔軟的和服，將打濕的長發挽在腦後，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遝。
    “陪我一起吃吧，下午我們去廟會。”看了冬解一眼，唇邊勾起一絲笑意，“就我們兩個。”
    “可是……”天白大人對昨天的記憶到底有多少，如果他知道了，那將如何看待自己。
    “初詣[1]錯過了，我們一會兒去補上。你也要換上傳統服侍哦，不要總是一板一眼的，今天要隻做自己。”
    “是，大人。”冬解將方桌放在浴場中間的空地上，“先用午餐吧。”
    “……又是河豚和惠方卷嗎？冬解，每年都是這些。。。”天白看到方桌上被裝飾的秀色可餐的傳統料理，眉毛就皺了起來。“為什麼不能換點別的？”
    “這些都是很有‘福氣’的食物[2]，天白大人也不可以不吃。”將筷子遞到對方的手裏，冬解像哄孩子似的勸道，“我還給您暖了一壺清酒。”
    “果然還是冬解最明白我的心思。”看到白玉酒壺，天白立刻笑了起來，彎彎的眉眼漂亮極了，褪去一身凜冽與霸氣，天白也不過像個大男孩。盡管他背負著族人的命運，孤獨的活了盡千年。
    “那就請大人不要再抱怨了，即使不喜歡也要少吃一點點。”如常的說了些話，冬解也不再像初時那般拘謹，按著天白大人的態度，想是將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冬解勸自己放開，那本就不該屬於自己的‘伊人’。
    “坐下陪我一起，”天白讓冬解坐在對麵，而後用勺子挖了一塊栗子糯，放在嘴裏細細的嚼，“一個人吃的話，還能叫團圓飯嗎？”天白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微不可覺的歎息，冬解敏感的察覺到，他又在思念著某個人了。
    “大人，下午您是打算。。。”
    “一起去淺草寺吧，那裏似乎每年都很熱鬧。”
    注：[1]新年鍾聲敲響後，人們湧向神社和寺廟，燒香拜佛，點簽算命，稱為“初詣”（意即第一次參拜）。
    [2]河豚在日語中發音是“fugu”，與“福”(“fuku”)的發音相近。而“惠方”是福神所在的方向，也就是吉利的方向。因此這兩道菜也是傳統的料理，冬解才會說“是有福氣的食物”
    ******************
    幾個小時後，一襲傳統服侍的天白和冬解，已經在人群的簇擁下，站在了淺草寺的大門前。飛簷雕頂的主殿莊嚴肅穆，本就香火鼎盛的淺草寺在新年更是香煙繚繞，誦佛聲不絕於耳。雖是已近傍晚，然而淺草寺內仍舊十分擁擠。天白和冬解隨著人群邁過了第一進的大院，氣勢恢宏的大殿前滿是前來祈福的遊客。冬解站在天白的身前，替他擋著人群。刻意的保持了與天白一步的距離，親密而又疏離。
    “冬解，不用這樣。我們去那邊求簽吧。”抬手一指院子右側，仍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求簽，或是將求到的簽綁在一旁的架子上。
    “天白大人也會相信這些嗎？”冬解側目，看著一襲暗紫色描金和服的天白，神聖到讓人不敢靠近。
    “嗬，不過是湊個熱鬧，冬解也一起來吧。”抓著冬解的手，三兩步繞過人群，向著求簽的地方走去。冬解一驚，下意識的拒絕，抽回了手，又覺得悵然若失。
    “天白大人……”幾步開外的天白，並沒有因為冬解的停步而駐足，好像握著冬解的手不過是很隨意的動作，被甩開也沒有過多留心。
    付了錢，天白像其他求簽的人一樣，虔誠的在心裏默念。而後，展開那張白紙，臉瞬間變的毫無煞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