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子彈劃擦過吳邪耳邊，在這混亂的一瞬間裏空氣仿佛燃燒了起來，轉眼又凝結成寒氣刺骨的冰，破碎開來。
    情急之下，吳邪連滾帶爬，十分狼狽地翻出了好幾步。期間最強烈的痛感，莫過於頭皮上不明不白的拉扯痛，一連翻滾了好幾下，那痛感就間隔襲來，吳邪不由得皺起眉頭。
    他娘的在扯我頭發？瞄上小爺的烏黑亮發，要偷點插張禿頭上？
    地上樹根縱橫交錯，吳邪生生撞在了一棵大樹下，七葷八素，樹穩然不動，葉子也靜然無聲，如同石雕。霧很重。
    吳邪抓著樹皮爬起來，隻覺頭非常的重，吃力地撐開不挑時間卿卿我我的眼皮，猛地一晃，被不遠處閃動的光點刺破了迷糊成一團糟的視線。
    是水。
    吳邪小心翼翼向前探了幾步，發現地麵漸漸下滑，濕氣更加厚重。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底下是一片水潭，樹根全浸泡在水裏，石頭也是青色的。水比較清，往水裏看可以看到縱橫交錯的樹根，有的像打群架的猛蛇，有的像正纏綿的泥鰍，有的還像惡戰後的殘體。
    踩著滑不溜秋的石頭或粘糊糊的根幹走，老半天移動不出多少米。垂掛下來的條子倒是可以幫幫忙。
    水很清，仿佛與林間的濃霧是完全隔絕開來的，像是蓋了一層透明玻璃。而水中出了樹根和石頭，應該還有別的東西。
    柔影倏忽一躥。
    雖然隻是那麼一晃，但看得清楚。水中敏捷遊動的，是鳥頭鳥翅魚身魚尾的小怪物，鮮紅色的。
    吳邪一個激靈，趕緊縮起雙腿。這東西不會咬人吧。要是像足療店裏的小魚一樣，能給人做馬殺雞該多好。
    水麵上若隱若現映出一個倒影。
    淩亂的長發，觸目驚心。
    這是誰！
    吳邪一怔，慌慌張張抬手一摸，旋即垂眉低眼一看，自己肩上、耳邊、額前，全是頭發！兩手歇斯底裏胡亂一抓，好比頭上黏了惡心的毛毛蟲，恨不得連根拔起。指尖手背穿梭在不粗不細、不柔不硬的黑發間，完全迷失了方向，那奇怪的觸感，一抹一抹反噬著頭腦深處的思緒。
    求穿越竟穿越到禁婆身上了！？
    披散的頭發一半一半的遮住了吳邪的臉，吳邪不敢看水中的倒影，後怕浸在每一根長發裏，覆蓋住自己背後的一切，又乘著濃霧，無限彌漫。
    吳邪的手不住地打抖，一狠心一咬牙，抽出其中一隻手，拚命似的捏住另一隻手的手腕，隻見兩手很不自然地弓起，仿佛下一刻，白骨就會破皮而出。
    “誰在那裏！”
    一聲斷喝，化作一閃鬼爪，從吳邪繁亂如麻的思緒中，生生抽出一條線頭。
    吳邪速速反應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腳並用，倉皇躲到一旁的大樹後，屏住呼吸。原來自己還有呼吸。
    是潘子的聲音。
    這不對。在這種情況下若隻是看到影子，不確定是活人還是別的東西，怎麼會堂而皇之地大吼質問呢？難道打粽子前要先讓粽子報上大名來，幫粽子認祖歸宗？
    難道還有其他人？
    不會是那死胖子吧……
    “三叔，是我啊，吳邪！”
    一顆無形的子彈，猝然射穿心髒。
    吳邪！
    吳邪聽得真真切切，從那一頭，細細碎碎的行動聲中，傳來一句清脆的說話聲。
    骨傳聲和空氣傳聲的效果不同，吳邪聽到的這聲音和自己平時說話的聲音有一定差異，但直覺告訴他，那正是他自己的聲音。
    完蛋了！這真是穿越？還靈魂互換了！敢情自己是鐵拐李再世，傻了吧唧沒了白白淨淨的好皮囊，卻換成了這副奇葩德行。
    事情越發離奇。吳邪的“與世隔絕”感更為強烈，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真實的，唯獨自己，不過一抹幻影。
    有個瘮人的聲音一掃而過，瞬間無影無蹤。
    你已死去經年，而他年輕如初。他要的是活生生的天真，而不是一具死物。天真再現，並非吳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