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場: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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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酒吧。
[喬忘柯獨自安靜飲酒,一如第一場。一個女子在他旁邊,隻露出側臉。
喬忘柯:我又一次從精神病院逃了出來,光明正大地逃了出來。重重的關卡,都對我放行。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和一個無聊的普通人毫無區別。每次和他們玩這個遊戲,我都能得到格外的快樂,因為,偽裝成正常人,完全不需要演技。
[女子轉過臉來,她一側臉很美,另一側臉上卻是傷痕。她是香雨。
香雨:我猜你在等人。我也是。等待是一件麻煩的事,不是嗎?因為主動權掌握在別人手裏。將自己拋在時間的荒野,等待對方經過。
喬忘柯:不,當你習慣了的時候。
香雨:對,當你習慣了的時候。當你習慣了烏煙瘴氣,習慣了顛沛流離,(摸自己的臉)習慣了臉上的傷疤,習慣了沒有愛情,習慣了生命之火隻剩下冷卻的餘灰。
喬忘柯:如果你原諒我的冒昧。整容行業如此發達,所有人都麵目全非。魑魅魍魎可以美若天仙,漆黑一片變得四海升平。為什麼……
香雨:為什麼要留著這醜陋的標記?不,所有一切都可以重頭來過,除了人心。圓明園可以再造,但能抹掉恥辱嗎?傷疤可以消除,但能抵消傷害嗎?昨日也可以重現,但能回到過去嗎?
喬忘柯:你是一個執著的人。
香雨:我們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執著於愚蠢的愛,而我執著於刻骨的恨。你看著吧,仇恨比愛情更長久也更偉大,愛情拯救不了世界,仇恨卻可以毀滅它。
喬忘柯:我不知道你是一個憂傷的詩人,還是一個憤世的女人。不過,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趙雲瀟出現在酒吧門外。
趙雲瀟:我早該啟程,卻一直留戀。人心一旦有了歸屬,就免不了軟弱。當風停留,隻剩下汙濁;當翅膀收攏,隻能退化。可是,麵對那雙眸子,我如何告別?我經曆過槍林彈雨,領受過爾虞我詐,而他的眼睛,是最溫柔的陷阱。是時候了,我要刪除記憶,重新出發。
[酒吧裏的音樂傳到門外來,是《昨日重現》。
趙雲瀟:我從不感恩。但是如果可以,我願意對那位學者報以敬意。他是個聰明而強大的人,讓記憶存儲與刪除得以實現。當我忘記一切,也就得到一切。
香雨:(看見趙雲瀟,開始喬忘柯向微笑)我不禁要詫異於一個精神病人的記憶力了。五年前……但一切就像是昨天。(以手槍抵住喬忘柯,將他劫持。)
香雨:(向趙雲瀟)你好,逃亡者。
喬忘柯:人真不幸運,在死亡之前不能多經曆幾次生死關頭,讓我們好好地對未來負責,而不是在臨死前才開始懺悔。我看見他向我走來,那是告別者的姿勢。於是我知道,這個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沒有什麼能夠將他打敗。逃亡者無所顧忌,也就無所不能。
[三人氣氛緊張,周圍依舊燈紅酒綠,嬉戲人間。
趙雲瀟:世上向來缺少無緣無故的愛,也少見無緣無故的恨。告訴我吧,我做過什麼,值得你所做的一切?
香雨:憐憫。
趙雲瀟:憐憫?(思忖)據我所知,我並不曾擁有這種惡習。人類向來具備出奇的能力,眼見周遭的痛苦與不幸,卻不受影響。
香雨:當你憐憫一個人,也就是真正藐視他的時候。憐憫,是多麼溫暖的殺人武器。以悲傷代替憤怒,以溫柔代替子彈……你曾經就這樣奪走了一個女孩的未來。
趙雲瀟:你是說——我曾經欺騙過一個女人的感情?
香雨:不,憐憫比欺騙更加可恨。你大可欺騙一個人、愚弄一個人、殺死一個人,卻不能憐憫她。當她接受憐憫,她就成了一個弱者:掌心向上,袒露自己的命運線,向施予者乞憐。
趙雲瀟:那麼她是誰呢?
香雨:我們都是被捕的野獸,也是犯罪的同謀,一直以來都是你的對手。在她陷入那可笑的、一廂情願的、對仇敵的愛情之前,她是我的姐姐。
喬忘柯:(開始接著她的話)因為她和你有了不一樣的追求,有了屬於一個人的愛情,你無法忍受背叛,將她殺死,故事就這樣落幕。對嗎?
香雨:所有一切都應該在軌道上,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不能長錯地方。世界上的眼淚有固定的量。有一個人哭,就有一個人不哭。笑也一樣。無法支配自己命運的人,就應該讓別人來支配。
喬忘柯:一切都應該在軌道上?……數字排列組合,細胞新陳代謝,書本歌功頌德,思想毫無建樹,愛情門當戶對,聖者毫無瑕疵,壞人無惡不作……火箭升空軌道可以精確到小數點後幾十位,人心依然無從揣測。
香雨:我不揣測,我隻判斷。(向趙雲瀟)我判斷每個人的弱點,我判斷阿喀琉斯終將為自己的腳踝付出代價。
趙雲瀟:這是你的籌碼?
香雨:他是我的人質。
趙雲瀟:(拔槍)人究竟被什麼所支配?欲望、仇恨、孤獨,還是條件反射?我最該做的就是將這個女人一槍斃命,消滅我的仇敵,也扼殺我的弱點。可我遲遲不能動手,僅僅因為,他可能受到傷害。
[酒吧混亂,尖叫嘈雜背景,人群四散。外麵響起警笛。混亂中《昨日重現》曲子無限循環。
[擴音器中傳來的聲音:“放下武器投降”……漸弱。
香雨:逃亡者,你輸了。我隻帶著玩具槍,而你,冒犯的是整個的法律。雖然我們都對法律不屑一顧,但法律總對我們虎視眈眈。這是一個不難揭穿的小把戲,警察才是我真正的武器。
趙雲瀟:對於一切卑鄙而有謀略的女人,我總是心懷佩服。尤其當她擁有堅韌不拔的意誌以及掌握命運的野心。我不向女人決鬥,你一定知道這一點。但願意向你發出這樣的邀請,當我們都脫離困境。
香雨:現在,我是受害者。(扔掉抵在喬忘柯背後的玩具槍,兩人過招,數招之後,被趙雲瀟擊昏。)
趙雲瀟:我又一次被警察圍困。在我擁有以及刪除的記憶裏,已經無法判斷它們來臨的頻率。又一次逃亡,從一個已知的地獄走向未知的地獄。不,應該稱之為天堂!(準備離開)
喬忘柯:(上前)劫持我吧,我的逃亡者。我早已是你的人質,無論生命還是靈魂。
趙雲瀟:沒有什麼能夠阻止我,包括愛情!
喬忘柯:一個罪犯,舍棄他的人質,等於雙重的犯罪。請不要丟下我,如果你想刪除記憶,重新啟程。
[趙雲瀟驚愕,以劫持的姿態帶喬忘柯下。
喬忘柯:這才是真正的昨日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