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人不如故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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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容歸府已至二更,管家在府門前侯了多時,見著裴容的車乘停穩,忙迎了上去。待裴容自簾後而出,便隨行在一側,領著幾個小廝跟著裴容徑直向前行去。正想開口稟告府事,卻被日日侍奉在裴容身邊的司瀾拽住了袖子,拉到一旁。管家回身瞧了司瀾一眼,輕聲喝到:“你這小子做什麼?耽誤了我稟告,得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您今日還是免了吧。”司瀾踮腳看了看裴容行去的身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扭臉回來,道:“爺今日沒興致聽,您還是明日再報吧。莫不然碰了灰,可別說我沒提醒。”
    管家一臉的困惑,問道:“怎麼了,我瞧著爺沒什麼不妥的,難不成今日進宮,在聖上那兒說錯了話,觸怒天威了?”
    “這我哪兒知道。總之您聽我一句,明日晚些再報吧。”司瀾不耐煩地答他,於後又嘟囔了句:“這麼黑的天,您哪兒瞧得真切。再說,都不小的人了,還當自個兒年輕力壯呢。”
    “你說啥。”“沒沒沒,我說今兒月黑,您也應是瞧不見爺的臉色的。”
    管家看了看他賠笑的臉,頓生一股嫌棄之心。無奈這小子日日跟著裴容,摸得裴容的一二分脾氣。隻要是他說的,大抵是不會錯。隻得將信將疑地點點頭。低頭沉思了會兒,對司瀾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說與你聽吧。”
    “我?我隻是個小跑腿的,您說給我聽有什麼用。”司瀾沒好氣地伸了個懶腰,道:“再說了,那些個繁瑣的東西,我聽也聽不明白,才不稀罕。”
    “你這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是你侍奉著爺,我早將你的腿打斷了!”管家見他這幅沒規沒距的樣子,不禁向司瀾頭上猛敲一記,怒道:“你日日跟著爺,知曉些爺的性子,或多或少說些要緊的,讓爺知道一聲。再說,我這做了這麼些年,早成習慣了,不說嘛。。容易憋得慌。”
    “哎哎,您下手輕點兒,我本來就笨,再給打傻咯。”司瀾摸了摸腦袋,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得得得,您說吧,小的聽著呢。”
    半個時辰後。
    “嘖嘖嘖這通說道,盡是些沒用的。害得小哥我白站這麼久。”司瀾把手籠在袖子裏,朝著裴容的居院處走,仍不忘咒了句:“當真是作死的老頭兒。”
    裴容獨居的滄鶴樓不遠,一恍的功夫便也到了。司瀾朝裴容的屋子望了望,見燈仍未滅,燭光將裴容修長的身性照映在窗格紙上。他忽地想到裴容至今未吃一點兒東西,於是躬了身子輕手輕腳行至門前,抬手敲了兩敲,道:“爺。管家說三小姐讓人給您留了晚膳,等著您回來用些。小的去給您端來可好?”
    過了許久,司瀾才聽得裴容的聲音傳來:“不了,你下去吧。”
    司瀾應了聲,轉頭便要走,卻又被裴容叫住。司瀾回了步,問道:“爺,還有什麼吩咐?”
    “明日早些差人去宮裏傳一聲。”裴容頓了頓,似是歎道:“說我近日抱恙,暫不臨朝。”
    “哎。”司瀾聽得這話,心裏甚是疑惑。自家的主子往日極是辛勤,恨不得將相府直搬去官舍裏住著,自新帝登基來不論身體又恙與否,每每朝議從不缺位。怎麼今兒卻主動告了假,難不成是改了性子,想偷閑了?但畢竟這是主子的事兒,他做下人的,隻有傳話的份兒。司瀾搖搖頭,縮了縮脖子,朝院外行去。
    屋內,裴容聽得司瀾的腳步聲漸遠,空寂的書房裏碎了一地的燭光,顯得愈發的靜,甚至可聞自己輕微的鼻息。裴容定定看著書案上泛著冷光的匕首,純金的刀鞘上刻著繁複而精密的團紋。象牙刀柄的雕鏤處鑲著幾顆璀璨奪目的寶石,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精品。
    那是前些年外邦進貢的上品,天下不可多得的好刀。贏紂素來喜好精良兵器,那日他在書閣將這把匕首予裴容瞧,因著那繁致的做功,裴容讚了幾句。而後不過兩日,便有宮人呈著錦盒將刀送來。裴容探問緣由,宮人隻道是贏紂嫌刀柄刻得紋理太過繁厚,將刀裝飾得過俗,是賞玩的物件,沒有兵器應有的殺戾之感,連眼都不眨,便要賞給他。現下想來,隻是因裴容兩句話,這天子心中喜愛的良器,便輕意置在了自己書房的多寶格之上,成了無用之物。
    裴容低歎一聲,握住刀柄,耳際是利刃劃過鞘壁的冷音。裴容沉默半刻,轉麵向西,攬袍而跪。那是裴府的方向,於後連叩三下,方直身自言:“身體發膚授之父母,今日孩兒不孝,但鑒於君臣、臣臣禮道,為社稷而思,無奈為之。望父母恕過。”言罷,裴容解發握於手中,繞至頸側,隻見冷光泛過。裴容原本如瀑的長發,此刻再回順於頸後,隻到了他肩胛之下二三分的地方。
    “鐺。”一聲輕響,裴容將斷發、匕首皆其於地,拂袖而向內室去。
    翌日。
    天已亮了大半,司瀾打著哈欠來到裴容門前候著。因為昨天晚歸,直至現在,他也仍沒睡夠,便倚在門柱上打起了盹兒。恍惚中,司瀾也不知過了多久,隻在將睡未睡時聽得一陣門開聲。司瀾一驚,忙睜開了眼,抬手揉揉惺忪的睡眼,道:“爺,您。。。”待他看清了裴容裝束,登時便愣了,卡著半句話在嗓子裏遲遲沒出來。隻見裴容一襲玄袍,柔亮的緞子上以金線繡了雲鶴祥紋。主要是裴容往日散於身後的長發,如今卻以一個青玉束冠高高束起。冠上橫插了一根玉簪,簪側分以兩根纏金絲縷,墜垂了兩塊通碧的翡翠,英俊的麵龐,淡漠的眉眼,在清晨的日照下更顯貴氣。一如王都裏那些錦衣玉麵的個公子王孫,唯同那些個紈絝不同的,是裴容身周特有的氣場,矜貴而溫儒,帶些淡淡的霸傲。
    司瀾愣了許久,許是一時不習慣裴容如此裝束,直至裴容一個眼刀飄過來,才讓他一個機靈會了神,忙將哽在喉嚨裏的下半句話吐了出來:“您起了,呃,三小姐已在偏廳候著了!”
    “嗯。”裴容略應了聲,目光眺向遠處,道:“去將屋裏收拾幹淨,再去書閣,把那張琴抬去後園。”
    “是。”司瀾答言,於後目送的裴容離去,嘟囔道不知爺今日怎麼了,這麼些年都是原來的裝束,現下入了趟宮,怎麼就換了樣兒了。便說著,邊轉身邁入房中。卻被眼前景象一震,隻見房中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發,清晨的微風吹過,更散亂了些。陽光照進房裏,將那些斷發踱上一層光亮,司瀾忽覺發絲間有個東西,被陽光一打就晃人眼睛,走進了一看,更是吃驚。他本就慌了神,再見那把匕首,不由更為惶亂:“難不成爺這是。。。出家未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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