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雲泯塵埃 第九章: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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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的媽媽在繼續向著門的方向掙紮地前進著。
在她的身後,凝膠也同樣在用一種她不曾察覺到的方式在變化著。
葉然的媽媽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等到她感覺到有些變化想要回過頭去看看的時候,就已經是晚了。
她才剛一回頭,就看見在自己的身後,整個凝膠的表麵都已經是融化了,而且,融化的範圍在逐步加大,就好像是整個凝膠表麵都變成了夏日的冰麵,在不停地炙烤下,快速地在自身融化著。
眼看著就要到對岸了,葉然的媽媽不甘心就這樣放棄,雖然在她的心裏也隱隱約約地能夠感覺到,想要再去逃,已經是來不及了,她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在這樣的路上耽擱了,在剛才凝膠的表麵還沒有融化的時候,沒有竭盡全力地去把握好這樣的機會,怎麼就不知道在那時候再努力一點地去逃?葉然的媽媽心裏有些後悔了。
但她還是想要去做一次嚐試,可是整個凝膠的表麵都好像是在變軟,雖然她眼看著就要靠近對岸了,一隻手的手指也好像已經觸碰到了對岸的一方,可是,終究還是遲了。
在她的一身大叫後,整個凝膠表麵都已經是融化了。她的身體一下傾倒,整個人的重心都已經是陷進了凝膠裏。
凝膠還是在融化的過程中變得柔軟,就好像,在她的眼淚麵前,它已經失去了堅硬下去的力量,當她的眼淚滴落在它的身上的時候,它的整顆心也已經是融化了。葉然的媽媽還在心裏想著什麼,在凝膠已經完全融化了之後,她整個人都掉進了凝膠裏麵。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整個心一瞬間陷在了冰窖裏。
葉然的媽媽在本能地掙紮,想要讓自己的上半身可以保持在水麵上,當她的下半身已經在水麵下的時候。
這樣的掙紮似乎並沒有多大的作用,她的身體還是在不斷地下沉,盡管她也有想過要好好地活著,即使是自己陷在水潮中的時候,可是到她的身體已經快要全部都被水吞沒的時候,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好好地再去存留一口氣。
水位在不斷地下沉,可是同時她的身體也同樣在不斷地下沉,而且,她身體下沉的速度要比水位下沉的速度更快,她覺得,要是再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會沒命,所以她掙紮著,人好像都是這樣,總是在麵臨險境的時候,才會去想到活著的可貴,也隻有在真真切切地麵對著險境的時候,才會有真真切切的掙紮和珍惜。
水位還是在不斷地下沉著,隻是她好像已經不再那麼害怕,隻是在她的身體快要被水全部淹沒的時候,她很想再去看一眼那曾經想過要去就自己的人魚,她不知道它現在在哪裏,隻是覺得在某一個時刻,她很想它。
然後,她又存留了一口氣,再將整個身體往下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以為她會看見那條人魚,可是眼前的景象還是讓她吃驚到害怕。
沒有任何的言語,自己就已經陷在了固定容器的水裏,就好像,自己和這些固定容器裏麵的水,已經有了固定的默契。
她總是在自己肺裏的空氣已經幾乎要用盡的時候把頭伸出水麵,又在深呼吸後的肺裏充滿了空氣之後把身體陷在水裏,睜開眼睛。
她以為,那會是一個水下城市,可惜不是。
剛開始,隻是一些紅鯉魚從自己的身邊遊過,當她的手指想要去觸碰這些紅鯉魚的時候,它們又遊開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放開了自己的呼吸,她讓自己的身體可以在這樣一個水下暢遊,一直到她肺裏的空氣又要用盡的時候,她想要去看看那條人魚究竟是在哪裏。
她讓自己往更深的地方遊去,因為她隱約地能夠感覺到,當她放開自己的呼吸的時候,她居然沒有感受到壓迫感。
她看到身邊那些氣泡,她知道,存留在自己肺裏的空氣,已經變得越來越少,可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她完全不想漂浮上去,她身邊的氣泡變得越來越多,多到她已經完全能夠知道這些氣泡不是從她的肺裏麵出來的,可是如果這些氣泡不是從她的肺裏麵出來的,又會是從哪裏來的呢?
她又下意識地睜開了眼,圍繞著氣泡的周圍,在仔細地看著。忽然間,身邊的紅色也變得越來越多。
身邊紅色的東西已經變得越來越多,她已經能夠看到那些紅色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那些紅鯉魚在自己的身邊圍繞,冒著一串串的氣泡。她覺得這些氣泡讓自己的呼吸已經變得越發地順暢。
她慢慢地張開了自己的嘴唇,用來呼吸這些空氣。
葉然的媽媽安靜地看著發生在周圍的一切,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樣,但是當她的嘴唇張開的時候,她卻感受到了許久沒有過的快樂。
這些年,自己為了愛在操持著這個家,每天腦子裏想著的都是丈夫和孩子,好像都已經忘記了屬於自己的快樂,以前她一直覺得,隻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是快樂的,那麼自己也就是快樂的,所以,她總是在竭盡全力地去讓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能夠感受到快樂,她的生活裏,雖然難免清貧,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心貼心,很溫馨。
那是她要的,她從不曾懷疑過。
圍繞在自己身邊的紅色鯉魚已經變得越來越多,就好像是聽從了某種召喚一樣,身邊的氧氣也越發充足。
她原本以為,這些氣體是紅鯉魚給自己的,後來才發現不是。
葉然的媽媽嘴唇還是張開的,這樣的安靜讓她覺得快樂,心中的安寧又讓她閉上了眼睛,就好像在某一個瞬間,自己隻停留在寧靜的美好裏。
在她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從水下的遠方遊來了一條人魚。
人魚在漸漸地靠近,葉然的媽媽卻還是沒有感覺到。
人魚看著她,好像讓她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但是她並不能夠確定,當它看著她的時候。
可是當她睜開眼的時候,還是感覺到莫名地害怕,雖然知道這條人魚對自己並沒有惡意,可是她還是本能地在後退著。
也許是感覺到自己讓這條救過自己的人魚難過了,她在恢複了心情之後又想要去向著人魚靠近。
但是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剛才的行為和現在的樣子讓她害怕了,人魚也許也會有傷心,它在凝視了她幾秒鍾之後,遊開了。
看見人魚已經在向著背離自己的方向離開,不曉得是為什麼,葉然的媽媽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裏很難過。
就在人魚已經離自己很遠的時候,她在想了一會兒之後,又向著人魚的方向遊去。
圍在自己身邊的紅鯉魚,還是一樣地圍著自己。
雖然她還是有些不知道那些能夠維持自己在水中正常呼吸的氧氣究竟來自於哪裏。
她甚至不能夠確定那究竟是不是像在陸地上一樣純粹的氧氣,因為這些氣體不僅能夠幫助自己呼吸,而且在自己吸進的時候,能夠自動地把那些水排出自己的身體,由此讓自己即使是在水下的時候也能夠自由地呼吸,也許是感覺太過驚訝,她已經驚訝到快不能夠說話。
葉然的媽媽還在向著人魚離去的方向遊去。
前麵的人魚對於葉然媽媽的靠近還沒有太多的知覺,但是就在它回過頭的那一個瞬間,她已經來到了它的身邊。
它看著她,停在了原來的地方。
葉然的媽媽在向著人魚的方向遊著,她靠近。
人所以之前會有一些些的顧忌,她的心裏竟然越過了一些感動,就好像是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
在某一個瞬間,她的心裏掠過一絲錯覺,然後,眼淚從臉頰流下,混在水裏,好像沒有人可以看見。
但是在她的眼淚從眼睛裏麵流出來的那一個瞬間,圍在她身邊的那些鯉魚,都像是受了某種強烈的刺激一樣,四散開。
原先圍在自己身邊的那一群紅鯉魚突然間就一哄而散,確實是讓葉然的媽媽都覺得有了些害怕,她有很本能地向著後麵的方向看了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樣的特殊情況。
雖然心裏的恐懼並沒有完全地放開,但是在人魚的身邊,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裏找到了想要的安定,就好像某一種已經消失了很久的感覺,又突然在自己的心裏麵出現。
那種感覺在葉然媽媽的心裏蔓延,就好像自己腦海裏的神經,正在曆經著觸電。
等一下,這好像不是自己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著的感覺,難道說,這條人魚一半,會是一條電鰻?
如果是那樣,也許是因為它有了一半人的分擔,才會讓它能夠散放出來的電流減少,也是因為這樣,它才不會想讓自己去靠近,也不會想讓自己去靠近。
然而,在自己剛才靠近它的時候,為什麼還是沒有失去感知,還能夠知道,也就是說她沒有麻痹,她還沒有散失對某些事情的感知。
就在她的腦海裏還是在這樣想的時候,她又發現不對勁了,因為……。
她想,也許是自己靠近它的時候,兩者間產生了某種特別的反應,才會讓她無法逃脫,而那些帶給她一些依稀感覺的電流,也確確實實地從她的腦海裏麵流過。
也許在它的腦海裏,真的有一半是可以流出電流的,而且另一半對這種電流產生了某種形式的限製,讓靠近了它的人,既不能夠離開,又不會受到傷害。
這樣的想法在葉然的媽媽的腦海中慢慢地掠過,她感覺自己的思維都變慢了,也許是因為太害怕了。
有些感受其實很難表達,即使已經有過了較深的體會。
雖然知道人魚不會傷害自己,可是在看到自己不能夠離開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有一些著急,好像很想要擺脫似的。
“我有這麼的,讓你討厭麼?”
那些曾經圍在自己身邊的紅鯉魚已經漸漸地遠去,隻有自己還是在看著人魚。
她沒有辦法離開,就知道跟著人魚遊動的在水中遊動。
就在她還在盲目的感覺中遊走著的時候,從身後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她有些不太相信地往回看。就在她的身後,有很多綠色的水草在向著她的方向靠近,她似乎都已經忘記了去注意周圍的環境。這些綠色的東西看著像是水草,但是仔細看的時候,會發現它其實更接近於樹苗。
這些樹苗在向著葉然媽媽的方向靠近,她發現綠色的東西是在一邊地移動,一邊地生長,好像轉眼間就已經變得很多了。
綠色的東西還是在不停地生長,而且已經離自己越來越近。
就在這個時候,人魚加快了移動的速度,葉然的媽媽能夠感受到水流衝擊自己身體的時候帶來的阻力。
綠色的植物在不斷的生長過程中開始變形,它的形狀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清晰,原本傾斜的身體在豎立,再仔細看的時候,才知道,它像是長在水下的,有著綠色枝葉的大樹。
難道說,自己之前在水下得到的特殊的氣泡,都是這一棵綠色的大樹給自己的?
葉然的媽媽的心裏有著這樣的想法,她認為,這有著綠色枝葉的大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可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人魚又為什麼要帶著自己離開這棵有著綠色枝葉的大樹呢,人魚這麼做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心裏有著什麼樣的私心呢?才會一定要用一種她其實是不太情願的方式去離開有著綠色枝葉的大樹。
好像是第一次,她對人魚和人魚行為的目的,產生了懷疑。
因為懷疑,她開始試著去掙脫,也許她是覺得,隻要自己掙脫了,就可以去過自己內心想要的生活,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因為在她的內心裏,惶恐的環境下的生活不會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什麼又會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這樣一個水下的世界裏,難道說,離開了這條嚐試過去救自己的人魚,難道就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另一個想法又不自覺地出現了,她覺得,人魚會有那樣的反應,也許並不是為了她,雖然她不希望會是這樣,但她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去想。
如果真的是那樣,她想,也許她會很心寒。
她也問過自己,為什麼不在凝膠融化自己都已經陷在水裏的時候選擇繼續遊動到對岸去而是固執地在向著水下世界的方向遊動著。
她想,也許在她的心裏,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很想去看一看那條人魚,很想去讓它知道她內心對它的感激,但如果說,這樣的感激原本就是不應該存在的,那她會覺得,自己真的是太累了。腦海中還是在重複著這樣的其實她的內心裏是不太想看到的想法。
她想,也許自己是時候要離開人魚了,如果說它那樣做是真的在保護她,現在她也已經看過她了,也已經報答過它的保護了。
她想,是時候她也應該要回到水麵上去了,她還要遊到門邊,打開門去看一看那些門的縫隙間出現的霧氣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很想知道在自己打開了門的時候,去看一看那站在門後麵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時間還是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中,並沒有太多的感覺下,仿佛就已經是過了很久,她的手上沒有戴手表,周圍的環境也不能夠給到她準確的判斷,所以她其實並不知道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隻是在她的心裏隱約地覺得,在家裏的孩子,可能在焦急地等待著自己回家呢,她已經不能夠再去浪費時間了,所以,她想到了離開。
但是,事情往往不會發展地那樣的順利,常常是她越想要做到的事情就越是做不到,就好像是某個天意在和自己開著讓自己措手不及的玩笑,而她也會是這樣一個玩笑下耗費了時間的犧牲品,但是她不想這樣,所以,她想到了要去反抗。
在她的心裏似乎已經很明確了這樣要離開的決心,但是離開的方法她卻一時間並沒有想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才可以讓自己和這條人魚分開呢?
曾經那麼想要去貼近的兩顆心,現今就一定要因為猜忌而彼此生疑,又因為彼此間的生疑,而在努力嚐試著相互間的分開。
雖然感覺到自己的確是多少帶著一些私心,但是人魚還是在帶著葉然的媽媽在向著離水麵更遠卻離水底世界更近的地方遊去。
這樣的方式卻讓葉然的媽媽越發堅定了自己要離開人魚的決心,所以她去掙紮。
她在水中掙紮,但是因為整個身體都陷在了水裏,所以激蕩不起任何的水花,她也就隻能夠看著自己正在向著水裏更深的方向在一點點的靠近,在向著離水麵越來越遠的距離,一點點的遠去。
這樣的事情,讓她的內心在無聲地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