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失控的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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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敲擊在城市冰冷的鋼鐵上,仿佛聽得到回音。
夏雲易睜開眼,花了好一陣子才知道自己身處哪裏,昏迷的記憶短暫的近乎於無,如果不是場景驟變,他一定還以為自己還在客廳的沙發上生悶氣。
手指輕微的一縮,床前的陰影終於映入視線。
夏雲易的瞳孔微微放大,似不敢置信般的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戚予風就站在床頭,依舊是那副探尋思索的目光,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夏雲易總覺得這一回的戚予風不再帶著鮮明的距離感了。
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暴雨在窗外叫囂。
戚予風走過來,遞給床上的人一杯水:“你剛才在客廳暈倒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夏雲易訥訥接過水,連道謝都忘了,雙手劇烈的抖動著。之前的一幕幕想起,而回魂以來費盡辛苦想要見到的人,此時此刻就完整無缺的站在他麵前。
千情萬緒一下子湧入心頭,那麼點狹小的空間怎能容下如此磅礴洶湧的情感,眼皮一酸,淚水跟著就滑了下來。
戚予風試想過夏雲易醒來後的很多情景,迷茫的,憤怒的,無錯的,但沒有一種是如此軟弱的流淚。
“怎麼哭了?”
“因為、因為太高興。”夏雲易慌不迭擦掉丟人的眼淚,酸脹感從心頭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真的,這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時候。”
戚予風不太確定:“……因為我?”
夏雲易用力點頭,下一秒破涕而笑。
“因為我喜歡你啊。”
又是一整塊雨幕砸在窗上,巨大的聲響幾乎要淹沒兩人間的沉浸。
夏雲易忽然坐起身,對著近在咫尺的人用力一吻。
這是一個異常強勢又格外溫柔的吻,柔軟的唇瓣輕輕貼合,稍稍旋轉摩擦,觸電般把兩人一力貫穿。
不待夏雲易把這個吻更加深入,驀地一股勁力猛的將他甩開,用力之大叫夏雲易的後背狠狠撞上床板,痛的骨頭都要斷掉了。
夏雲易給撞得眼冒金星,甚至爬不起身:不過是親一口,至於反應這麼大嗎?
戚予風目光冰寒,手背冷冷擦過嘴唇。饒是夏雲易頭暈目眩,也清楚的感受到那雙眼下壓抑的狂暴殺意,本能的向後退縮。
夏雲易當然不會知道,如果沒有張太平之前那一番靈魂猜測,現在的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對、對了……自己現在是以別人的身體吻他,阿風生氣是肯定的,他一向不喜歡開這種玩笑。
“那個我應該先說,其實、其實我就是……”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寬敞的房間放映室般黑白交錯,給站立著的戚予風無端附上一層陰霾。
夏雲易忽然說不下去了。
他的目光落到戚予風的手指上,再隨著手掌放下而垂落視線。
閃電接著閃電,恍恍惚惚猶如幻燈片。
戚予風的右手空落,隻有無名指上,套著一枚素色的銀戒。
如墜冰窖的麻木從頭頂穿透腳心,夏雲易的臉上刹那間血色褪盡,仿佛被抽去引線的木偶,呆呆的,失去生命的意義。
那是婚戒。
素雅的銀白,蜿蜒的紋路,裏麵鑲嵌著隻屬於兩人的密不可宣的愛意誓言。
似乎察覺到夏雲易的呆滯,戚予風抬起手,毫不在意的掃過婚戒。
“如你所見,我已經有家室了。”
戒指隨手臂的動作劃出優雅的弧線,完美的如同它的主人那般無懈可擊。
戚予風原本有很多事想問,看到夏雲易失神到麻木的樣子,也失了繼續的心情,停頓半晌就想離開。
“什麼……時候……”
夏雲易木木的扭過頭,前一刻喜極而泣的淚光還未幹,閃爍在臉頰上,成為最悲哀的諷刺。
戚予風忽然生出一股不忍。
說不出從哪裏冒出的,鈍鈍的、滴淌著血淚的不忍。
“很久以前了,”戚予風的手兜住門頁,“遠在你認識我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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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氣氛依舊,張太平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直到戚予風離開房間,他才拐進書房。
書房的桌子上,擺著四隻麒麟墨玉硯,血玉被圍在正中,光液流轉,耀眼奪目。
“真是逆天的力量啊……”
如此歎息著,張太平把墨玉硯從五行方位一一拿開,血玉光芒盛衰而竭,透明的波紋無形醞釀,一字把空氣排開,遠遠掃蕩出去。
一切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客廳。
唐賀馨從張小天手裏拿過第五杯奶昔,告誡他不可再吃。張朝天笑嘻嘻又倒了杯酒塞給旁邊的人,張太平推拒不得,勉強又喝一口。
唯有夏雲易單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僵硬的仿佛冰雕。
唐賀馨瞧著奇怪,坐過來:“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不如吃點胃藥吧?”
夏雲易遲鈍的轉過頭,無神的雙眼茫然的望向唐賀馨,燈光打在他精致的側臉上,有液體曾流淌過的痕跡。
唐賀馨暗暗一驚,“你……”
夏雲易單薄的脊背幾下抖動,忽然哇的吐了出來,叫唐賀馨觸目心驚的是,他嘔出的大半是血紅!
唐賀馨當下驚叫,那頭張朝天立馬丟掉杯子跳過來,連張太平也藏不住詫異,不清楚戚予風對這個少年到底做了什麼。
唐賀馨驚慌的呼喊,張朝天氣憤的大罵,張小天無措的身影全部全部攪做漩渦,周圍的景象紛紛碎裂,再凝結,化作無窮無盡混亂的光彩圖騰,貫穿他的腦海。
好疼,好疼……
腦袋疼的仿佛要燃燒起來,為什麼可以那麼疼,為什麼……
漩渦不知疲倦的吞吐,刮出一幅幅或近或遠的記憶畫麵——戚予風第一次吻他,戚予風第一次要他,戚予風站在家族麵前與他牽手……戚予風全部都是戚予風!
漩渦越卷越快,越卷越瘋狂,夏雲易隻覺得無數道瘋狂的意識在腦袋裏橫衝直撞,叫囂著想要衝破牢籠,可是他想做什麼,他又能做什麼——
畫麵“嗡”的炸開,世界盡歸於虛無的白。
白色的世界,白色的婚戒,白色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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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無數驚呼伴隨著不可比擬的氣浪在別墅轟然炸開,整個樓基跟著抖動,轟轟然猶如大地震,櫃架上名貴的酒器全數傾倒砸碎在地。
唐賀馨和張朝天離得最近,當場就被氣浪掀翻過去,那些沒有體力的仆從更是紛紛被氣浪餘勁捅到牆上,幾個重的當下就暈了過去。
即使常人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這棟別墅裏的人絕對知道。
“鬼氣,好可怕的鬼氣!”
張太平天眼一開,法器長鞭入手,死死盯住餐廳正中的那個人。
夏雲易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起身,黑發在一瞬間長了許多,垂散下來剛巧可以蓋住眉眼。
餐廳被剛才的氣浪炸成廢墟,沒有人敢靠近他,連張太平也不敢。
緩緩的,夏雲易抬起頭,張小天驚叫裏帶著哭腔,卻是一個字也喊不出來。
夏雲易平日裏精致的容貌敷上一層冰冷,三分猙獰。最可怕的是他的那雙眼,鮮紅欲滴,狂亂的凶氣在這雙血瞳裏咆哮廝殺。曾經的笑意煙消雲散,隻餘全無人息的瘋狂。
“厲鬼,這小子是厲鬼啊!”
驚呼音未落,夏雲易驀地張大嘴,森森獠牙泛著腥光,野獸般的嘶吼再一次震的別墅簌簌作響。書房裏,血玉骨碌碌摔到地上,再次泛起紅光。
金鞭如蛇,閃電般朝著厲鬼化的夏雲易射去,同時間一道箭影追隨而至,鷹隼般把金蛇鞭死死釘入牆壁。
張太平皺眉:“朝天你——”
又是狂風大作,僅存的窗玻璃也碎成粉末,吊燈再也支撐不住嘩啦啦墜地四分五裂。
來不及阻攔,夏雲易化作紅影衝入了外麵的雨幕。
——執念為魔,你想……魂飛魄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