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予風沒有跟他們一起用餐，似乎薑伯把餐點送進了書房。
    外麵陰雲密布，大雨滂沱，讓在座各人心頭鋪上一層薄薄的灰霧。餐後甜點和水果很豐富，張小天說什麼也要挨個吃一遍，唐賀馨不放心便跟在後麵阻攔。張朝天端著紅酒，很自然的坐到張太平身邊，手臂誇張的搭在沙發肩上。
    “掌門師兄，連你也墮落了啊。”
    “……”
    “唉，也是，連小天都長這麼大了，你要不墮落也難。”
    “朝天，有話不妨直說。”
    張朝天咧嘴一笑，灌啤酒似的一飲而盡：“聽說你這些年一直在給戚家做安全顧問，跟隨戚予風辦事，那你覺得，我到底想說什麼？”
    “……這些豪門大戶邀請我們並不算什麼稀罕事，何況張家的名望在外，是……”
    “裝，你繼續裝。”
    張太平立刻閉了嘴。
    這已經是第五杯紅酒了，張朝天臉上難得掛起紅暈：“你是誰啊？咱們本家的掌門人啊……你要說你沒察覺，那咱們張家的招牌可以直接丟垃圾場了。”
    張朝天笑嘻嘻搭住張太平的肩膀，半是醉意半是調笑：“戚予風那家夥到底是個怎麼回事，你不給師弟講講麼？別裝，嗬嗬，他身上煞氣重的連小孩兒都能給嚇哭，瞞也瞞不住。”
    酒味太濃，張太平隻覺得自己的世界都被耳邊的吐息曖昧了，至於張朝天在說什麼，完全沒聽進去。
    “你明知道他身上的詭異，居然還給他跑腿賣命，這俗稱……助紂為虐？師兄啊師兄，你說你這不是墮落是什麼？”
    “朝天，你喝醉了。”
    “呸，勞資千杯不倒。”
    夏雲易本來是最沒心情的，連最愛吃的海鮮都吊不起胃口，草草幾口下肚。回過神來，才覺得剛才喝過了酒，腦袋有些昏昏漲漲的，跟著還沒養好的胃一起抽疼起來。
    旁邊的女仆最早發現，給他拿來溫水和胃藥，夏雲易看也沒看一口吞下去，暖暖的液體很好的平順下身體的叫囂。
    疼痛平複，昏沉感卻不減反升，夏雲易隻覺得眼皮一波接過一波的沉重，不像醉酒的暈眩，反倒像吃了安眠藥一般，意識被抽絲剝繭的撤去。夏雲易搖晃著想起身，卻如同踩在棉花上軟軟倒了下去。
    旁邊的女仆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撈住，夏雲易無意識的靠在對方肩上，任憑擺布。
    “這位客人醉了，我先把人送去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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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餐廳裏交談依舊，好像沒有人發覺這邊有人離去。
    別墅東邊有幾間相對偏僻的房間，名為客房實際已經不怎麼用了，不過仆人定時會來打掃，隨時也可以住人。
    女仆手腳伶俐的把夏雲易放到床上，沒事人似的晃晃肩膀。
    “好嘛，我還以為少爺玩禁欲禁的要出家做和尚，搞半天原來是換胃口了。”
    女仆湊近了仔細瞧，夏雲易的確長得很好看，尖尖的下巴漂亮的眼，尤其是低垂下來的時候，無端生出一股嫵媚。也不知是否是因為胃部還在疼痛，昏迷的人眉毛輕輕皺著，長長的睫毛打在蒼白的臉蛋上。
    “嘖嘖，真是我見尤憐啊。”女仆原地轉了一圈，滿心籌謀接下來的好戲：“叫我看看，嗯嗯軟膏，瑪咖，套套，浴池裏的水也是24小時加溫……少爺一定會很滿意的！要是能看看現場live就更好了，一定很帶感呢~”
    大門一扇一合，張太平冷著臉走進來。
    “我不認為有哪裏帶感。”
    “呀~~張土豪！”女仆星星眼撲過去，被張掌門無情的躲過了。
    “咳，你可以走了，戚先生馬上就來。”
    “Yes，sir！”
    “還有——”張太平強忍著指了指台麵上那些道具，“把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帶走——”
    女仆光速撤離現場，連根毛都沒留下。
    張太平剛把那些猥瑣的東西踢到床底，戚予風便進來了，幾個套套實在來不及直接被塞到口袋中，張太平尷尬的跳跳眉毛，希望戚予風沒有看到。
    戚予風的確沒有看到，一推開門，他的視線就完全粘在夏雲易身上。
    既悸動，又冰冷，既急切，又漠然，幾股情緒冗雜到一起，矛盾且複雜。
    半晌，戚予風坐到床邊，伸手平順夏雲易耳邊的一縷碎發。
    張太平祭起天眼，又將夏雲易細細檢查一遍，若有若無的光暈開闔在夏雲易周身，很難用語言準確的形容。
    “張先生，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的靈魂不穩定。”
    “不穩？”
    “是，對於一些八字奇輕或者闖過死關的人來說，魂魄會有一段時間持續不穩，而且在這時間裏極容易出魂。”張太平翻翻手中的資料，道：“根據之前的調查，夏雲易有嚴重的抑鬱症史，就在Vincent事件前，他才因為服用過量安眠藥送到醫院搶救。也是在那之後，他開始出現記憶缺失和人格上的改變。”
    “也就是說，在那次死關之後，他的靈魂才變得不穩？”
    “是的，但他的情況又有稍微不同。”
    張太平在資料上記下幾筆，斟酌道：“他的靈魂一直持續不穩，好像跟身體產生了某種輕微的排斥，但又沒有太大影響。真的很奇怪，是這個靈魂很奇怪。”
    戚予風沉默半晌，道：“會不會是附體？”
    “我也有這種設想。但不管是靈魂附體、還是被其他妖物靈體附體，靈魂都會被完全的鑲入宿主身體，而不是產生這種將離未離的奇怪現象。我們所掌握的信息太少，如果想要確切答案，隻能等待更詳盡的調查。”
    張太平看了一眼戚予風沉默的背影，繼續道：“其實我還有個猜想，也許附著在夏雲易身上的不是一個完整的靈魂，可能隻是靈魂的一個碎片。”
    戚予風手指猛的收緊，一閃不閃的盯著張太平。
    張太平正要回答，夏雲易發出輕輕的呻吟，顫抖著睫毛仿佛要醒來。戚予風衝張太平做個手勢，張太平恭敬的帶上門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