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累了，父皇還是先讓赫連將軍找間客房休息，有事明日再說。”說完飲歡便躺下了，東鴻焚皇能從動作和輪廓看出飲歡是背對著他躺下了，這讓他有種即使看不清飲歡也不想麵對著他的感覺。
    東鴻焚皇了解飲歡，飲歡既然決定不再說話，那不管他說什麼說多少飲歡也不會給出一絲一毫的回應，這個時候還不如出去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離開屋子之前檢查了一遍窗戶，確定都關好了，出去後又小心地關上了門，恐怕留一條縫隙讓寒風灌入，凍著了飲歡。
    院子中赫連玨站在月光下，滿院的白雪有些刺目，清冷的月光反而緩和了這種極致的銀白。
    “真沒想到你會親自到邊都來。今天可是大年夜，你怎麼跟後宮三千佳麗和其他的兒子解釋？”不用回頭也知道東鴻焚皇是衝著自己走過來，赫連玨便先揚聲問道。
    “這些不用你操心。”東鴻焚皇走到赫連玨身邊站定，“歡兒到底怎麼了？”
    赫連玨偏頭看著東鴻焚皇，笑得狡黠，“你怎麼就肯定我一定知道你的歡兒怎麼了？”
    東鴻焚皇冷冷地斜了一眼赫連玨，“回去之後你就住在宮中如何？”
    赫連玨臉色一僵，隨後又認栽一般地搖搖頭，“你還是這麼喜歡威脅人，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要是我沒猜錯，你的歡兒已經知道自己被你算計了。”最後一句話有千萬種說法，赫連玨故意這麼說就是想要幸災樂禍一番。
    東鴻焚皇猛地握緊拳頭，眉宇間一片陰霾。
    “具體的你可以問問季總管，估計季總管早就看出來了。我也不明白，飲歡那麼聰明，你怎麼就會以為自己能瞞得住他，自欺欺人？”
    任憑赫連玨這麼說，東鴻焚皇還是一語不發，不過咬緊的牙關已經說明他正在暴怒邊緣。
    赫連玨悠哉悠哉地離開，本來考慮著要不要把季總管叫過來，不過轉念一想，季總管跟隨東鴻焚皇這麼久，他不在的時候季總管就是東鴻焚皇最得力的左右手，肯定知道自己的主子今天會過來，他還是少操點心，回屋睡大覺算了。
    赫連玨猜的沒有錯，他前腳剛走季總管後腳就到了，要不是因為把醉成了爛泥的十五送回房中，剛剛東鴻焚皇一露麵的時候他就會在外麵候著了。
    “陛下，宮中那邊交給遠大人沒有問題麼？”
    “遠清揚會處理好，不用操心。倒是歡兒，你有沒有覺得歡兒最近有什麼和以往不大相同的表現？”東鴻焚皇問地平靜，實際上背在身後掩在長袖中的雙手一直在握著拳頭，大拇指還在來回摩擦，這正是他焦躁不安的表現。
    季總管片頭回憶了一番，思索片刻才說道：“要說不同尋常的地方確有一處。老奴跟著陛下伺候八殿下這麼多年，就算八殿下高興也極少見到他笑，可是前兩日八殿下卻莫名其妙地對老奴笑了，老奴是真麼發現有什麼地方值得八殿下笑。”
    這一番話讓東鴻焚皇本來就很糟糕的心情更差。他了解飲歡，自然知道他的歡兒要是在不該笑得時候笑了，就表示心裏麵氣到了極點。歡兒的感情甚少外露，不笑的時候未必不開心，但笑的時候十有八九是氣憤難平。
    “他在說什麼的時候笑了？”
    “八殿下……”季總管猶豫了一下，“八殿下問老奴與赫連將軍是否是舊識。”
    東鴻焚皇鋒眉間溝壑更深，“你怎麼回答。”
    “老奴自然說並非舊識。隻是……”季總管看著一眼滿麵愁雲的東鴻焚皇，還是決定繼續說下去，“老奴覺得八殿下已經知道陛下先前的打算。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可是老奴就是覺得八殿下是在把怒氣往心裏頭憋。八殿下聰明非凡，又有常人難以企及的細膩心思，自然能夠看出端倪來。看出來的多了串在一起，以八殿下的睿智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陛下還是早和八殿下坦白的好，免得將來一發不可收拾，傷了父子感情。”
    季總管跟在東鴻焚皇身邊這麼多年，從來都是少說話多做事，像這樣的長篇大論在以前從來沒有過。飲歡的確是個特別的人，特別到讓季總管不願意看到他和東鴻焚皇之間發生任何不愉快。
    東鴻焚皇閉上眼眸，“已經晚了。”看今晚的情形，也知道飲歡氣到了什麼程度，說到底是他小看了飲歡，還真以為能瞞過去。
    今天是大年夜，東鴻焚皇是一早就打定了主意，決不讓飲歡自己過，才會老早就安排好了皇城的一切，動身來邊都。隻是沒想到晝夜不停地趕路到這會是這麼一個結果。或許這時候他真該慶幸邊都年夜的氣氛不怎麼濃，不然豈不是要一個人和周圍的熱熱鬧鬧作對比了？傷春悲秋的事可從來都不適合他東鴻焚皇。
    邊都的守城將士們自製了點煙花爆竹，在外麵點得開心，城中也有不少人都做了煙花爆竹，雖然沒人都做得不多，可集中在一個時辰放也不算少。
    東鴻焚皇看著漫天煙花，耳邊充斥著響亮的爆竹聲，心底卻控製不住地湧上陣陣寒意。他來是想給飲歡驚喜的，不是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人自怨自艾。一個人……
    東鴻焚皇好似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轉身又向著飲歡的房間走去。也沒敲門就直接推門進去，一眼就看見飲歡穿著單衣低著頭坐在桌旁，還是那支沒減蕊的蠟燭，明明滅滅的光。
    東鴻焚皇笑著走到飲歡身邊，就像還在宮中的時候一樣，徑自靠著飲歡坐下來，“不管你怎麼生氣，今天是大年夜，父皇不會讓你一個人過。”
    東鴻焚皇的話在任何人聽來或許都是值得感動的，可是現在的飲歡真正什麼也聽不進去。他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但心中卻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多日來的隱忍都因為東鴻焚皇的到來轟然倒塌。他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可他實在難以接受，讓他第一次想要去信任的人居然這樣利用他！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想利用我來名正言順地調赫連玨回朝了？遠清揚也該是和父皇沆瀣一氣，等著父皇說時機成熟的時候遞交奏折。我會拿到那份奏折也不是巧合，而是父皇你精心安排的，是不是？”飲歡本來已經醉醺醺的，可在見到東鴻焚皇之後，就好像所有的醉意都被晚風吹走了，精明如常。
    麵對飲歡平靜的質問，東鴻焚皇沉默以對，這也叫飲歡更加氣憤，沉默便是默認。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東鴻焚皇的聲音也很平靜，沒有往日的戲謔，甚至帶著一點軟軟的安撫在裏麵。其實他想說點別的，可話一出口就又是這樣，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有嘴笨的時候。
    “一開始我從未對你有過絲毫懷疑，直到來到邊都城門口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叫除了我以外的人上交武器。季總管一看那守城將士的表現便知道是赫連玨親自訓練出來的，還說赫連將軍習慣親自訓練守城將士，若不是認識赫連玨對他早就有所了解，又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城門口的那次是飲歡第一次生出懷疑，可是就因為他相信東鴻焚皇，才沒有往深處想。
    “就算季總管認識赫連玨又如何？這能說明什麼？”
    也許在這個時候飲歡是怎麼知道真相的又是因為什麼而產生的懷疑並不重要，先將飲歡哄高興了才是大事。可東鴻焚皇卻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飲歡是怎麼識破自己計謀一般，打破砂鍋問到底。
    說東鴻焚皇病態也好其他什麼也罷，他就是喜歡飲歡分析他的計謀時那睿智的樣子，叫他根本移不開眼！
    “季總管認識赫連玨確實不能說明什麼，他認識不代表你認識，也不能說你當初告訴我對赫連玨不了解不認識是假的。”
    飲歡眼神清冷，一字一句銜接緊湊，哪怕前麵聽起來是在位東鴻焚皇開脫，後麵的話卻能讓人更無招架之地。
    “可後來進了赫連玨府上，由另外一個人假扮赫連玨招待我們，赫連玨又打扮成小斯的模樣。季總管認識赫連玨，又怎麼會沒有發現一開始的赫連玨是由士兵假冒的？他當然不會自作主張，除了你他還會聽誰的命令，自然是你告訴他別讓我知曉你們之間是認識的。再說那赫連玨。第一次見麵就叫他人假扮來考驗我，別忘了我在眾人眼中還隻是個七歲的孩子，赫連玨再怎麼樣也不會這樣考驗一個孩子，除非他事先就知道我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除了父皇你還有誰能告訴赫連玨我與眾不同到可以用那種方法考驗？”
    飲歡幾乎不會一說這麼多話，若不是真的氣極了更不會如此咄咄逼人。這麼多年他在宮中被東鴻焚皇照顧得很好，幾乎要磨去前世的棱角變得越來越安逸，可是現在，也是東鴻焚皇，讓他無法再像往常那樣平心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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