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階下明月夢薄涼  第74章 荒林迷霧(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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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續)(安采薇)
    被他拉著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一開始還能注意到周圍的情況,到後麵就隻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喉嚨火辣辣的疼,睜了眼視界也仍是模糊一片。
    不知何時終於慢了下來,稍稍緩過來的我發覺了他緊抓著我的手腕的手有些微的顫抖,臉色也是蒼白得可怕。
    我張口想要問些什麼,他注意到了,抬手示意我不要說話,視線轉回了正前方。
    周圍的樹木不知何時已變得稀疏,山風冰寒,但其中腐瘴之氣已幾乎嗅不見了。而順著容塵他的視線望去,路的盡頭,是一整塊巨大山石所構成的空地邊緣立著的破舊牆垣。牆垣已是坍塌過半了。
    再走幾步,能看見牆垣後孤零零矗立著一座廢棄廟宇。建築並不大,左右各有一開間,屋瓦殘缺,但總體還算是完好的。
    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中會有這樣一塊空地,空地中竟有著這樣一棟建築。看起來年代久遠,不知是何朝代所建了,從梁柱上殘破的彩繪來看,不像是苗疆的風格,但也不似中原。
    最讓人在意的是,容塵他又為何會知道這裏有這樣一棟建築。
    走到了破廟裏,雖然門窗已無,但到底是暖和了許多。
    而他的手,又冰涼了幾分。
    他放開了抓著我的手,走到了內裏放置的石雕供桌前,抬手在桌角敲了一下,供桌正中放著的一塊殘破石板向一側緩緩移開,他伸手從中取出了一隻木匣子,接著打開了匣子,從中取出了兩隻小瓷瓶子與一段紗布。
    他的左臂,一直垂在身側,看起來情況很不好。
    “我……可否幫忙?”我試探著問道。
    他沒有答話,隻是輕點了一下頭。
    他用右手扯了一小塊紗布,沾了些瓷瓶子裏的藥水,開始清洗手臂上的幾處傷口,而我待在一旁幫著撒上另一隻小瓷瓶子裏的藥水。處理完手臂上的傷口之後,他示意我將瓷瓶子遞回給他,我不太明白,他也並不堅持,而是卷起了右邊的褲腳,露出了腳踝——
    忍住了才沒有叫出聲來,腳踝的情況要比手臂還要嚴重得多,腳踝處皮膚已是烏黑一片。
    “顏色越深,反而不必擔心。”他道,淡淡一笑,又扯了一小塊紗布,開始清洗被蠱蛇尖牙劃開的傷口。
    他這麼說不知是在安慰,還是真的如此。
    清洗過後,我繼續將手中瓷瓶裏的藥水傾倒其上,他未喊停,我便一直繼續,直到所有藥水都倒盡了,烏黑色的範圍才漸漸縮小,顏色深度退了兩、三分。
    當他說“可以了”之後,我將藥瓶子遞回給他,身子靠在立柱上,終於合上了眼,
    總算是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疲乏到極點的身體,困意已是洶湧襲來,手腳更是酸軟得要動不了。沒有精力多想什麼,很快便沉沉睡去。
    醒來時,耳邊聽得淅淅瀝瀝的聲音,睜開眼,果然見屋外正下著雨,雖已是白晝,但光線昏蒙,空氣陰沉濕冷得厲害。而霧氣不知何時竟彌漫到了破廟周圍,像是下一刻就要張開大口吞噬掉被包圍在正中的廢舊廟宇。
    身上蓋著一張薄毯子,嗅著有些黴味了,應該是他從這廢廟中某處找出來的。
    視線轉向右手邊,容塵靠牆而坐,雙眸緊閉著,應該是睡著了。但呼吸並不平穩,額頭冒出了細密汗珠,臉色依舊是十分蒼白。
    隨身帶著的手帕竟未丟失,猶豫了片刻,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幫著擦拭去了額頭的汗水。
    轉回視線,提心吊膽地盯著那霧盯了好久,彌漫在林間的霧氣不論如何翻滾,卻始終越不過牆垣的界限。
    覺著有些奇怪,但總算稍鬆了一口氣。
    右手邊傳來了輕微的響動,轉過頭去,見他已醒來。
    “……你醒了。”我道。
    他點點頭,側過身,以右手打開了放在腳邊的小木匣,從中取了一隻深青色琉璃瓶出來。左手仍垂在身體一側,但手腕處的青蓮顏色已淡了不少。但他接著以右手撐地,試圖站起來,右腳卻使不上勁。
    看來恢複還需要再過一段時間了。
    他抬手將琉璃瓶向我遞來,道:“將內裏藥粉沿著牆角撒一圈,別走出去。”
    聲音已是透著顫抖。我走上前去接過琉璃瓶,但看著他這樣子,並不離開,而是俯下身,以手背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燙得厲害。
    “……沒事,這一陣過去就好了。”他道,唇邊似帶著一絲笑意,聲音越來越小。
    盯著他的臉,緊蹙的眉頭和緊緊抿住的嘴角流露出痛苦。但醫藥一道我幾乎隻是個門外之人,什麼也幫不了。
    隻能相信他的話了。
    手中觸感冰涼,低下頭,將瓶子打開了,見內裏裝著淡綠色的粉末,並無氣味。走到牆角,才發現之前就有粉末沿著牆角撒了一圈,但顏色已褪為灰白。大概每個幾個時辰便要重新在撒一次。
    將藥粉撒完之後,走回到了他的身邊,將琉璃瓶遞還給他,看了一眼屋外的雨,問道:“這雨水,可以……喝麼?”
    他一愣,點了點頭,接著從木匣子中取出了一隻皮質水囊遞了過來。
    我接過水囊,站到屋簷下,先洗淨了手,再用手掌接一些水,再將水倒入水囊之中。如此反複,接了大約三分之一滿,轉回身去,遞給他。他仰頭飲了幾口,將水囊遞回給了我,接著閉上了眼。
    將唯一的薄毯子蓋到了他的身上,回到原地坐下,抱著膝蓋,向他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情況似乎還未好轉。將視線轉回屋外,雨勢已變小了些,殘缺的青瓦邊沿,水滴接連落下,滑落成線。
    山裏天氣多變,不知這雨是否也帶著瘴毒。濕瘴之氣過重,畢竟對傷口不利。
    這荒寺所在,不知怎麼正好瘴霧入侵不了。或許最初的選址就是出於規避瘴氣的考慮而將寺廟建在了這裏。
    一旦安靜下來,腹中的饑餓感開始變得有些難以忍受。手臂上的傷口處也因正在愈合而有些麻癢。
    “……容公子,可有辦法回去麼?”我輕聲問道,不大確定他是否已睡著。
    “隻能等。”聽他輕聲答道。
    轉眸望向他,見他仍閉著眼,但將頭稍稍轉了過來,片刻之後又道:“幸而有雨,瘴氣侵蝕稍緩。但還須濃霧退過數丈。”
    他如此說,便是真的隻能等了。
    不遠處,牆垣外的水霧緩慢浮移,始終跨不過牆垣的界限,但也不見消退。
    歇了一宿,仍舊是又餓又累,坐著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醒來時屋外已是昏暗,仍是陰雨不止。
    然而身邊多了火光,是他生了火,火生得不是很旺,但相比昨晚,身上已暖了許多。而他的臉色相比白晝時也好了許多。
    身側放著一隻皮質水囊,打開了,喝了一口水。原本弱了許多的饑餓感一下又湧了上來。
    隻得轉移注意,看向正往篝火堆中填樹枝的他。
    “容公子,商隊的人,你……了解多少?”我輕聲問道。
    “怎麼了?”他問道。
    “……商隊,並不幹淨。”
    “你如何知曉?”
    “……不過是猜的。至少,毓王和梁王的勢力,應該都滲透進來了。”
    一支從京城大理寺出發遠赴苗州的隊伍,又加上如今京中局勢,旁的勢力會滲透進來並不奇怪。
    至少,容塵和葉笙,就並不止是表麵的身份而已。
    至於那化裝為“劉瀚”的紅衣女子,究竟是屬於哪一方,又或是別的……
    他極輕的笑了一聲,接著道:“馬忠為毓王,劉瀚為梁王。確是如你所想。”
    聲音還是有些孱弱而微啞。
    轉頭去看他,正這時忽然閃電劃過,屋內一瞬白亮,緊接著雷聲轟鳴。
    擱在膝上的手微攥成拳。
    “你不怕雷麼?”他道,語氣透著一絲不明意味。
    重又沉入黑暗的屋內,明明看不清,卻能感覺到他望過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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