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穆離）
    “確是葉太醫。”點頭失笑道，又問他：“認識？”
    “臣在宮內見過幾次葉太醫，不過還從未得機會說過話。”溫唯雅答。
    “那你又是如何猜得？”
    “臣的妹妹先前也見過那善生醫館的葉太醫，和臣說起過，還說過那人和臣有幾分相似。”溫唯雅答，微笑著，“臣又聽說前日善生醫館也到毓王府幫了些忙，所以臣才鬥膽有此一猜。”
    聽著不由蹙眉，“又忘了？”
    “是。私下裏不必稱‘臣’。”溫唯雅歉然一笑，道：“晴兒她說的是在街邊遇見的葉太醫，那時葉太醫與善生醫館的人在街邊擺了攤子為路人做義診。”
    不由輕哼一聲。
    他倒也很懂得籠絡人心。
    “對了，我過來的時候，遇見從宮內來的車駕往山寺那邊去，像是去上香的樣子。”溫唯雅又道，稍低了聲音，“大抵是宮內筵樂，又召了那位花千笑入宮。”
    “父皇還真是很喜歡他。”
    說著，放下了手中茶盞。茶雖是好，味道，卻總是差了那麼幾分。
    “這戲子也是奇怪，雖已是名聲在外，但畢竟能獲聖寵最是難得，卻是一直不聲不響的。一般人可巴不得鳴鑼擊鼓、大肆宣揚一番才好。”溫唯雅道，。
    “若是那樣，父皇可不見得樂意。”
    他那樣的人，可不樂意得一個奢靡浪費的名聲。
    “如此，那花千笑可是個難得的明白人。低調一些，明哲保身。”溫唯雅接話道，似若有所思，“也或許，真是個心甚清冷高潔之人。”
    “你來找我，什麼事？”
    溫唯雅這才正了神色，張口道：“才從我爹那裏聽來了一些消息。”
    “溫尚書？”
    “有關工作之事，我爹對我從來是不言一語的。”他輕歎一聲，繼續說道，“不過是我不小心聽到了他和上官大人的談話。事態，或許有些嚴重。”
    “上官大人？”
    “說的確是尚書令上官執大人。”溫唯雅點頭確認，“雖說就算我爹也不避忌了什麼都和我說，上官大人也是決不會多說半個字的剛正清高之人。”
    “不過，可能是事態真的太奇怪了，上官大人才忍不住想找人商量吧……畢竟我爹算是他的師弟，在朝眾人之中，人品也是信得過的。”
    靜望著溫唯雅，其實心底已有幾分猜出。
    他終於說完，靜默，半晌，才道：“和一個人有關。”
    隨後，指尖輕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字，一筆一劃，漸漸清晰——“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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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采薇）
    歸王府，簡單沐浴後，在床榻上才躺下歇不多久，睡意漸泛漸沉漸浮，隱約之間隻覺室內光線昏暗了不少，忽一瞬驚聞院內有腳步聲過，猛地睜眼，轉眸望向窗外竟已是一片細雨朦朧，天光惛懵。
    “丁香！”喚人進來，卻是喜兒應聲入內，近前服侍洗漱。
    “丁香呢？”問她。
    喜兒支吾了一會兒，才答道，“丁香姐姐在外邊招呼著一位客人，專程來拜訪夫人您的。”
    “……客人？誰？”
    不久之前才見過淩夢，所以應該不會是她。但又會是誰好端端地來這洛館做什麼？
    喜兒垂首，掩不住的不安神情，結結巴巴地回道：“回、回夫人，是……王、王爺。”
    心下一驚，但她既如此說了，想必不會是假的了，隻是，為什麼……？而更奇怪的是——
    “那怎麼不叫醒我？”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但想必已來了一段時間。
    “回夫人，是王爺吩咐……”
    吩咐她不必叫醒我是麼？他毓王爺穆離可不是如外界流傳風評的那般好脾氣，他早也該沒有什麼緣由對著我裝著好脾氣的樣子，竟會在外邊等著……若我睡到明日清晨，他可會等不住便走了？
    還真奇之又奇。
    輕撩起珠簾，走入客室，紫檀的圓木桌邊正坐著閉目養神的穆離。
    丁香見我來了，如蒙大赦，立即福身行禮退了出去。
    直到我走到了他麵前，他才緩緩睜眼，清冷幽邃的墨眸望過來，卻是不發一言。
    我也懶得先說話，向他略一福身行了禮。轉眸見桌上雖端放著茶盤，茶壺茶盞卻是空的，而桌邊小爐正燒了一壺沸水白汽升騰。
    ——還進來得真不是時候，再晚些來，也不必再親自為他做這一樣泡茶的事了。
    動作輕緩，心境稍有起伏，將一壺清茶製好，斟茶半盞，雙手輕呈了放在他麵前。
    腦海中隱約閃過些許熟悉的感覺，卻是胸口微窒。
    他端過茶盞，抿了一口，望著盞中清茶，幽沉漠然的神情，仍是不語。
    我可再不想這麼幹瞪眼下去，輕呼一口氣，張口便道：“我若不醒，你就一直等著麼？”
    “再過半個時辰我便要入宮一趟。”他清聲答，墨瞳望了過來，冷然的眸光一瞬卻似閃過幾分莫名。
    “那我該再睡半個時辰。”我立即回道。
    見他不語，但麵色越來越沉，我咬咬牙又繼續道，“每月例銀並絹布等物，賬房都會送來，並無克扣。王爺不必為了擔心這些而特地過來一趟。”
    洛館有小膳房，每月單獨采買，但人口很少，所以也費不了多少銀子。不如說一館的人都吃好穿好了，也還剩著不少盈餘。
    不知為何穆離竟忽然輕笑了一聲，望過去那一雙墨沉的眸子視線落在手中的茶盞上，也似隱有兩、三分的笑意。
    難道是將要發生什麼好事了麼？我雖在洛館之中，可也多少明白，如今京中的局勢，應該還是梁王占據優勢……毓王也並非皇帝心之所喜，要到那個位置，每一步都走得十分不易。
    就這麼靜坐著，相對兩無言。我見他再不說話，也懶得再說什麼，抬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啜著，也不去看他。
    如此大約過了一刻，他才起身離去，並未再說什麼。
    到了晚膳時候，穆離竟遣人送了些禦賜的江南新進貢之茶來。
    反常，一直到第二日，仍未消去。
    才用過午膳，便見喜兒急匆匆地小跑了進來。
    “這個月的例銀，賬房不給支，說是暫時沒有餘銀。”喜兒道，一臉焦急而困惑的神情。
    忽然出現這樣的狀況，確實出乎意料，但我一時也想不出究竟是何緣由。
    “也罷，之前存著的先用。”隻得這樣吩咐，再讓丁香去試著打聽些消息。
    卻是碰了一鼻子灰。據丁香所說，原本毓王府上對洛館的態度雖不冷不熱，但到底還有著幾分尊敬，而現在卻是變了厭惡的態度。
    這樣的轉變太奇怪。最後還是從小常那裏得到了答案。
    ——“有人向皇上秘密告發毓王賄通朝臣。”
    小常從相熟的府衛那裏得到了這樣的消息。
    “……所以？”
    看來是相當嚴重的局勢了，那麼，告狀的一定是分量不輕的人。
    “那人……其實是兩個人，是……梁王和安將軍。”
    梁王和安將軍——想必說的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安重嶺了——還真是兩個分量極重的人。
    “既是秘密告發，那府衛又為何會知道？”
    “現在大概整個宮城的人都知道了，隻是誰也不敢妄加議論。”小常答，又將聲音壓低了幾分，“聽說是皇上大怒，下令徹查，這‘秘密‘也就成了公開了。”
    “我還聽說，是梁王一力要告發，拉上了安將軍作證。”
    所以，才會出現現在這樣毓王府上下一心對這個姓“安”的側妃表現出厭惡的局麵。原本隻是不受寵便罷了，如今卻是對毓王不利。
    也不知昨日穆離忽然來洛館，以及那之後的進宮，是否與這有關。而之後又遣人送了禦賜貢茶來，究竟，又是何意……？
    原本洛館在毓王府的處境最壞也就是十分冷清罷了，現在，卻成了極難處的情況。就算先前有些積蓄，到底撐不了太長久……
    也罷。原本就不打算在這裏長久待下去，也就這樣隨它去罷。尋得了合適的機會，也早已不再能有分毫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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