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春風已去秋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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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州城的守兵,潰敗,如泄洪的水,風暴中的細沙,眨眼間,丟盔棄甲,倉皇而逃。
留下的,是一片寂靜。
躺在地上的,是尚有餘溫的屍體,他們沒有聲音,更沒有動靜。
黑縋,俯下高傲的頭顱,呼哧著暖暖的熱氣,在公子安明淨的臉龐上摩挲著。
生死五年間,黑縋從來沒有見到過主人會倒在敵人的刀槍下,這一次,它再也抑製不住對主人的擔憂,粗大的鼻孔中,呼哧著熱浪,焦躁的摩挲著主人,希望主人能夠一躍而起,毫發未損。
五千將士還未有從驚愕中警醒。
梅雪,寒冷的風,一陣緊似一陣,冷冷的,渾身上下都能感覺到刺骨的冷。冷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一直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應該是幻覺。
除了五年前那一場血淋淋的屠戮給她留下難以泯滅的刻骨仇恨外,她的心從來都沒有如此驚心動魄過:英雄一世的公子安,竟然如此輕易之間被敵人斬落馬下,而且是被仇人暗箭傷人。
此刻,五千將士的眼睛,隻有一個人的眼睛是活泛的,轉動最快的,那就是蘭月。
蘭月,本身就是夏天。
夏天的氣息是最易變幻的。
忽陰忽晴。
眼睛的顏色,也隨著變幻。
是悲色的黑,忽而是喜色的紅。
蘭月的一聲歎息,劃破了五千將士的屏息:“誒,公子不會就此死去吧。”
一個五千餘人的疑問,被一個婉轉的似乎絲毫無關乎的聲音傳送出來,寂靜的夜空裏麵,突然響起了火把噼啪的一聲聲響,天地之間轟然一聲,倒塌了。
黑縋怒吼,梅雪驚愕。
公子安若無其事的睜開了眼睛。
緩緩的站起來。
站起來的身影,將整個的天地頂了起來。
死寂的黑夜,活躍了起來,就是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都充滿了勃勃生機。
“咦,公子,你真的是裝死啊?嚇死蘭月了。”蘭月嬌嗔的嘴巴,總是能在寂靜的夜裏驚起林中飛鳥。
微笑,是最溫暖的春天。
公子安一貫的微笑,此刻,在通紅的火把下,更是醉人,醉了整個的夜晚。
今夜,因為有這抹執著的微笑而月朗星稀。
公子安沒有死。
隻要公子安無恙,蒼狼山亦無恙。
五千眾將士喜笑顏開。
梅雪將心頭積壓的厚厚的重負隨著長長的呼氣而釋放,心頭徹底的放鬆了,一雙秀手,輕輕的將一柄細劍入鞘,掛在腰間。
公子安一雙明亮的眼睛,春風一般掃過眾將士,腰肢未動,卻已輕輕飄起,飄落到仍沉浸在主人生死未卜驚魂未定的黑縋身上。
“蘭月,你是希望公子就此死去,還是希望公子此刻打道回府,找你算賬呢?”
“公子,何處此言?蘭月剛才也是擔心死了。”蘭月假裝捂著心口,似乎,現在一顆心因為剛才的緊張,而要跳將出來。
“哈哈,好,好啊。”
公子安一陣輕笑,黑縋一聲長鳴,聲音落下,黑縋拖著公子安早已飛出三丈之外。
梅雪不知公子安此刻話音的意思,可是,細微謹慎的梅雪,從淡淡的話音中,似乎聞到了一股味道,這股味道,不是愉悅,也不是安寧,而是一場暴動。
紛雜的暴動。
是怎麼了?
難道,公子安覺察出來了什麼?
風止,血雨,兩大高手的密集進攻,公子安輕易化解,為何一個身材臃腫動作遲緩武功平平的許由的一隻袖箭竟然不能躲避?
而且,這隻袖箭毫無力道,毫無準頭。
為什麼?
梅雪緊隨著黑縋的嘶鳴,朝蒼狼山上退卻。
身後,是聲嘶力竭申辯的蘭月。
還有蒼狼山五千眾將士,整齊劃一的動作,將這個夜晚驚嚇的顫悠悠的,定州城,今夜不知有多少人不能安然入眠。
因為,今夜,蒼狼山未有睡眠。
公子安大步流星步入自己的洞府,便再也沒有了聲音。
梅雪守候在洞府之外。
蘭月早已哈欠連連,睡眼惺忪。
梅雪能夠覺察出來,今夜的空氣中,一定要有爆裂的聲音。
蘭月遲鈍的思維感覺不出來,隻是梅雪守候在這裏,她不敢走,走掉了,剛才在定州城之外的罪名就大了:膽敢言說公子安死去,動搖軍心,要是公子安細心追究,蘭月恐怕將要被趕下蒼狼山。
蒼狼山下,是人皇的天下,人皇的天下是太平的,可是,哪裏沒有蘭月的家園,她的家園在連年的戰火中早已毀掉。
她隻能留在蒼狼山上。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人皇的天下後,該如何生活。
她隻有隨著蒼狼山的心跳而亦步亦趨。
就在寂靜的心跳聲音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的時候,公子安的洞府裏麵突然傳出一聲怒吼,這聲怒吼,生生的將整個的夜空驚出一個顫抖來。
蒼狼山上所有的人,因為這個怒吼,而徹底失眠。
梅雪,一陣風一樣飄進了洞府。
蘭月遲鈍,夏天的雷一樣,總是比及閃電遲緩一步,可是,所到之處,總是能夠將寧靜撕裂。
蘭月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闖進洞府。
身影未有站穩,卻看到了上得蒼狼山五年最驚心的一幕。
一柄長劍,橫亙在空中。
一端,是直立身影,滿臉寫滿了盛怒的公子安。
從來沒有過盛怒的公子安,此刻的盛怒,比及梅雪的冷,更冷。
而另一端,是一個匍匐跪在地上的嬌小的身影,肩膀聳動,略有泣聲。
一張臉,深深的埋了下去。
可是,那個熟悉的身影,蘭月看的清楚,是秋菊。
秋菊,此刻,不是含羞帶嬌的秋花,也不是涼意陣陣的漣漪。
而是一隻打翻了主人酒瓶子的小貓,可憐,無助,驚恐,懼怕。
劍,就在盛怒和懼怕之間,顫抖著。
顫抖的劍,微微的泛著白色的光芒,透露著難以掩蓋的殺氣。
梅雪不懂,不懂這柄劍的含義。
梅雪一路追著黑縋上的蒼狼山,跟得公子安進的洞府,秋菊何時進的洞府,梅雪竟然毫無察覺。
可是,現在這個已經不重要了。
梅雪盯著怒氣難消的公子安,壓抑著心中巨大的驚異,小聲,盡量不敢驚動盛怒之下的公子安,問道:“公子,此時何意?”
“奸細,蒼狼山上的奸細,竟然是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