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枯枝被握緊了，銳利的枝頭一下戳進怪物幽綠的皮膚中。皮肉撕裂的聲音很強烈，怪物怒吼，圈緊了身子，檀越覺得肋骨似乎被他勒斷了兩根。
    怪物腥臭的唾沫滴落在他肩頭。檀越神色一凜，掐住它頸項，向下將它拉近了自己。怪物身體中了一槍，吃痛，神態癲狂，不住扭動著身軀，試圖以蠻力絞死檀越。
    它身軀過於龐大，檀越險些握不住它。檀越運力將它的頭顱拉向自己，怪物嘴裏吐出細長濕滑的舌頭，掃過檀越的臉頰。檀越拔出它身體裏的枯枝，怪物揚首，淒楚大叫，聲音響徹夜空。
    檀越從未見過如此龐大的蟒蛇。長度逾二十丈長，身體幾乎有三個成年男子腰的寬度，鱗片粗滑，皮膚幽綠泛光，傷口血液汨汨流出。
    蟒蛇張開嘴，牙齒鋒利，混著一股血的腥味，蛇頭不住往檀越咽喉邊湊。檀越舉著它頸項，隔開它，身體被蟒蛇蜷得越來越緊。檀越愈覺呼吸困難，視物有些不清。他靜下神，尋著了蟒蛇的七寸。
    手起刀落。手裏的枝頭勢如破竹地紮進蟒蛇的七寸處，力道之狠，生生割斷了蟒蛇的頭顱。
    蟒蛇頭首分離，鮮血噴薄而發，血腥味濃重。頭顱被拋在了遠處，屍身鬆懈下來，逗留在原地，尤不甘心地，皮肉抖動了幾分。
    檀越卸下力來，肋骨隱隱作痛。他前胸被濺上了一半的血沫，血色暈染，胸膛肌肉微微起伏。檀越絕美一張臉上染上弑殺的神色，鳳眸幽邃，黑暗之中愈顯魅惑詭譎。
    成王敗寇。他麵無表情地彎下身，將分離的蟒蛇的身軀，甩在肩上，斷首的身軀血液不住下淌。走過的路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跡。
    起風了，黑暗中林海的聲音，也是優美動聽。
    檀越扛著蛇身回到原地的時候，他發現在荒原上等他的，多了一個人。
    鍾楚行看他滿身腥臭的血漬，眉眼上彎，笑容很輕佻。
    鍾楚行問：“還活著？”
    是他放的暗器，這一點倒是不見掩飾。檀越唇角彎彎，便是周身負血，模樣也依舊溫柔儒雅。
    檀越道：“等你先死。”
    兩個男人的眼波在強烈地交鋒。檀越將肩上的蛇身放下，荒原上發出巨大的悶響。南青手裏拎著兩隻兔子，這是追捕回來的。他對比了一下檀越身上的獵物與自己的，心裏有些憋屈。
    南青赤裸著一雙小腿，悶悶道：“要打架你倆也要挑個時間地點。如今去找火把，燒點東西吃。”
    對於饑腸轆轆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食物更重要。檀越點頭，想了想，突然朝鍾楚行走去。
    鍾楚行繃緊了身子，敢情不是來“敘舊”就是來幹架的？鍾楚行神經繃到了極處，暗暗運力。
    檀越柔聲問，笑得很美：“二皇子，這食物是我們獵來的，你自然不能白吃，是不是？”
    不是來幹架的？鍾楚行有些詫異：“這是自然。”
    檀越湊近他的臉，丹鳳眼裏似是溫柔有情：“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是不是？”
    檀越是何等的美人？鍾楚行看他近在咫尺的絕美的臉，險些要受蠱惑了。他退後一步，負手，高聲道：“我不賴你一頓飯錢，你要什麼，你說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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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青眼睛有些紅，正待上前一步，卻見檀越兀然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褲子甩給他。
    檀越道，語氣有些嫌棄：“阿青，勉強穿上罷。不要裸著身子，被閑人看去了，不好。”
    他眨眼微笑，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我先去洗浴一番，你如今先將就著，莫要著了寒。”
    南青腦子還是有些懵。留下鍾楚行驀然回過神來，坐在地上不住哀嚎：“哎，你為什麼脫我的衣服！”
    檀越回頭嫣然一笑：“天下無免費的宴席。便向二皇子，借來一用了。”
    鍾楚行捂著下身上前兩三步，仰起臉憋出兩滴淚：“我這還沒吃上呢？你好歹要把褻褲還給我吧？！”
    檀越沒說話，手裏攬著衣裳，心情很好。
    南青唇角勾起隱約的笑意：“你這樣不厚道了啊。”
    “我覺得我已經恪守禮節了。”檀越道，“我問過他了。若我不厚道，把他壓地上，衣服就直接扒了。”
    鍾楚行趴在地上掩麵，氣得捶地。南青好笑：“給他留件褲子罷。去找點火石來，我在這兒等你。”
    檀越是個很聽話的相公，他將褻褲甩在鍾楚行身上，高高興興地找水源與火石去了。
    南青蹲在地上，從蛇身上剜出一枚蛇膽來，雙手血淋淋的。鍾楚行黑著臉穿了褲子，席地而坐，偷眼覷視他。
    鍾楚行光著上身，幫他一起撕扯蛇肉，兩隻手也是髒兮兮的。
    南青低眼，問他一句：“侍衛呢？就剩你一個了？”
    鍾楚行大約有點受涼，鼻音有些重，淺淺“嗯”了一句。
    他淡淡道：“都走散了。”
    南青沉默了一下，他側臉看看他：“鍾楚行，你後悔麼？”
    鍾楚行低頭輕笑，撕下老大一塊的蛇肉來，血淋淋的一片。他笑說：“後悔有用？”
    南青沒說話，眼臉輕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鍾楚行抿抿唇：“從他死的那天開始，我就沒想要獨活。”
    “我這半生做過許多猶豫不決的事情。”鍾楚行低聲道，“但有兩件事支撐著我走過這段很虛妄的日子。”
    “我想要複仇，也想要得到你。聽起來真不可思議，你明明已經有檀越了。”鍾楚行笑，一雙鷹目灼然，夜晚的星光仿佛全落入了他眼裏。
    鍾楚行歪頭看南青，眸子裏裝著一個清俊淡漠的男子。
    “我做過很多後悔的事。”鍾楚行道，“但有一件我絕不會後悔。”
    他對他說，南青，無論以後發生多少事情，我絕不後悔自己喜歡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