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淩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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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楚行棄南青於不顧,追著那白衣人去了。他跑得很快,心裏很堵。他想著,若是能再見那人一麵就好了。
    歲月已經將他的棱角磨礪得很圓滑了,盡管他已經不再奢望那人能夠活過來。
    能見他一麵也是好的,鍾楚行心裏念著。那白衣的男人抱琴跑得並不遠,鍾楚行滿身狼狽地追著他拐了好幾個街角,直到女子袖中一縷胭脂的香味掠入了鼻間。
    鍾楚行步伐略微停頓了一下,那白衣人的衣擺緩緩滑入了雲水間的門廊,輕緩如同一寸流水。
    雲水間?
    這地方鍾楚行再熟悉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跨入了門去。
    青樓的老鴇一般不歡迎這樣的人。鍾楚行縱然是身形矯健英氣勃發的俊逸男子,但瞅著他額頭帶血、光著一雙腳丫子的破落模樣,老鴇撇了撇嘴,在這種人身上,是刮不到油水的。
    想著他便一邊迎合上去,一邊抽出手帕來直往鍾楚行臉上撲,逼得他越退越後:
    “哎呀公子,這是來找哪位姑娘啊?今日店裏忙得很,你要找的姑娘可能是不在嘍!改日再來,改日再來哈!”
    鍾楚行眉頭一皺,抬手別開那老鴇:“剛才進門來的那個抱著琴的白衣男子,是你們這兒的什麼人?”
    老鴇不耐煩地一插腰,不屑理會他:“不知道!別給臉不要臉,這種地方是你們這種人來的嗎,哪裏涼快滾哪裏去!”
    鍾楚行一把掐住她的肩膀,狠狠擰了一下:“說!”
    老鴇嚇呆了,一隻肩膀痛得她直抽冷氣。她焉下一張臉去,濃妝豔抹而年老色衰的臉,麵上的一層胭脂白粉簌簌飄落在地。
    鍾楚行正覺著一陣惡心。便聽見耳邊柔美的輕喚:
    “這位公子可是要找我?卻不知,找我所謂何事?”
    是他了。
    鍾楚行猛然一抬首,那白衣的男人已經放下了焦尾琴,恭謙有禮地站在樓階處。他身形嬌小飄逸,琴技過人。但姿容實在一般,頂多隻算中上之姿爾爾。
    鍾楚行以往風流成性,出身也高貴,像這樣的青樓男子,照理來說是入不得他眼的。但他卻偏偏驚了一驚。
    那男子像是有些羞赧,他雙手握在一起絞緊了指頭。垂眉順目的,一雙精致的秀眉,狹長的眼,精巧的鼻頭與清秀的麵龐,五官再普通不過,卻偏偏能糅合出淡然謙恭的氣質來。
    實在是,像極了鍾燕雲。
    那一霎鍾楚行眼簾似乎朦朧了起來,模模糊糊地,彼時他親身埋葬的那個人,就這麼垂手靜立著,淡然溫婉地出現在了麵前。
    他在那一霎心跳漏了一拍,那兩個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但人死在怎麼可能複生?鍾楚行身子晃了一晃,他撫了撫額頭,低聲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白衣男人低頭答道:“鍾淩雲。”
    鍾楚行的眼一下瞪大,一股邪火莫名漫上心頭,他指著鍾淩雲冷嗬道:
    “你敢不敢更過分一點?!”
    鍾淩雲嚇了一跳,心裏頭有些委屈:“我是叫鍾淩雲沒錯,晨鍾暮鼓的鍾,淩雲壯誌的淩雲。我這是哪裏得罪了公子呀?”
    一旁的老鴇吃了鍾楚行的蹩,也不敢招惹他,軟著聲開口道:“這位公子哥,他的確是叫鍾淩雲沒錯,是我們這兒有名的琴師。他所奏的樂曲,可招客人們喜愛了,公子可是要來上一首?”
    鍾楚行聞言冷冷地看向老鴇,老鴇嚇出了一頭冷汗來,呆在那兒絲毫不敢動彈。
    片刻後,鍾楚行啞聲問道:
    “他來你們這兒多久了?”
    老鴇躬著身子,滿臉冷汗:“七,七年。”
    “幾歲來的?”
    “九歲……”
    鍾楚行垂眸沉思了一會,不說話了。老鴇在身後小心翼翼地試探了道:“小雲兒可是我們這兒有名的琴師,彈琴彈得棒不說,至今還是個雛兒……”
    鍾楚行宛若未聞,他抬頭緊緊盯著那委屈地不知如何是好的男子,眸光炯然:
    “你會彈什麼曲兒?”
    鍾淩雲正想開口,一旁的老鴇趕忙搶白道:“我家小雲兒會彈的曲兒可多可好聽了,像廣陵散啊,清平調啊,平沙落雁……好聽得不得了。”
    鍾楚行一聽“廣陵散”這三字,眉頭挑了一挑,他沒有理會老鴇的話,從懷裏掏出一疊銀錢來,拍在了桌麵上。
    “三萬兩黃金。”鍾楚行沉聲道:
    “我買你!”
    鍾淩雲與老鴇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因此這一切發生得順理成章。鍾淩雲一頭霧水茫茫然然地,抱著琴隨著鍾楚行一起回到了城郊的宅院裏。
    他們倆撞進門來時,南青恰好也在大廳閣廊處,一抬眼便望見鍾楚行牽了一個白衣男子回來,他嘴角再次抽了一抽。
    再這樣下去遲早麵癱,南青摸了摸唇角,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狗改不了吃屎。
    南青其實並不是不待見鍾楚行,而是因為鍾楚行以往太過風流,他對鍾楚行的這一點的鄙夷已是根深蒂固了。
    鍾楚行一邊牽著鍾淩雲,一邊與南青撞了個正著,看著對方了然的眼神,一下有些心虛。
    他趕緊放開了鍾淩雲的手,笑得甜得都能掐出水來:“嘿,青青,這是新請來的琴師,鍾淩雲。真的,純粹是琴師。嗬嗬,琴師……”
    鍾淩雲在一旁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鍾楚行這般前後迥異的姿態讓他有些適應不過來。
    南青“哦”了一聲,打量了一下抱琴的白衣男人。:是否是他的錯覺,那人似乎翻了他一個白眼?
    鍾楚行一張英氣勃勃的臉此刻笑出了花來:“青青累了吧?要不來碗夜宵,我一會兒就差人送過去!我一會兒就來!”
    南青勉強點點頭,與他二人擦身而過。鍾楚行在他身後望著他背影,神色有些懊惱有些落寞。
    擦肩而過的片刻,南青敏感地捕捉到,那白衣的男人,再次賞了他一個怨毒的眼神。
    我得罪他了嗎?南青一邊走著一邊尋思。不過那不是他關心的事情,他關心的是:鍾楚行這般風流,如今又去尋了猥褻之事,在飲食上肯定要虧待了檀越。
    混賬!你成天就知道幹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有想過我家檀越要怎麼辦嗎?!南青望了望天色,估摸了一下時辰,嘴裏嘀嘀咕咕:“要去哪裏找些好吃的來呢?”
    想著想著,便扯過身旁一路過的小廝來,低聲問道:“這裏有廚房嗎?”
    小廝愣了一下,呆呆地指了指一個方向:“那兒就是。”
    南青聲音更低了:“廚房做流沙包嗎?”
    “做的。”
    “芝麻餅呢?”
    “做的……”
    “糖葫蘆呢?!”
    小廝嚇著了,咽下一口口水:“不,不知道。”
    “謝謝。”南青終於放開了手,眼裏光芒大放。
    那小廝還沒反應過來,那青衣的俊美男子,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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