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殺我。”檀越不以為意地笑笑，“我身上有你想要得到的東西。”
    鍾楚行一把掐住了他的下巴，姿態端的是咬牙切齒：“我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
    檀越垂眸：“在沒有達到你的目的之前，你不敢殺我。”
    “的確。”鍾楚行鬆開手，“我現在便讓你暫時活下去，我也答應過南青不會動你。”
    “我不會殺你，卻能讓你生不如死。”
    南青闖進鍾楚行的別院時，別院裏空無一人。他垂手靜立了一會，推門走進前去。
    裏屋裏沒有人。南青一顆心驀地砰砰亂撞起來，他知道自己並不是為了來找鍾楚行那麼簡單。
    他開始在房內摸索起來。流蘇珠簾的背後，烏木的櫃子裏，雕花窗沿的下方，連帶薄紗的被褥，通通沒有他想要找到的東西。這恐怕是，一場誤會罷了。
    南青內心悵然若失。
    那便走了罷。他失神地晃了晃腦袋跨出門去。在掩上房門的那一霎，他猛然抬首。
    寫意山水的描金畫軸，正靜靜懸在屋梁的正中。
    寫意風流，世情百態，美得分外詭異。南青怔怔走上前去，鬼使神差地，他揭開了那卷畫軸。
    畫軸背後的牆麵是空的。南青微微探過手去，牆麵便開始震動起來。機關運轉。
    黑黝黝的洞穴呈現在眼前，一股地牢的寒氣撲麵而來，幽深駭人，鬼氣森森。
    南青汗毛驀然直豎，心內劇烈的叫囂更甚從前。他猶豫了一下，腳步已是摸著黑動了。
    裏麵有我想要知道的東西。
    洞穴內沒有光，南青摸黑沿著階梯向下一直走。他越走越怕得不行，兩隻腿戰戰兢兢一個勁地發軟。他內心惶恐，險些便要放棄。
    到底是支撐不住。他雙腿一跪，整個身子就這麼滾了下去。
    “啊啊啊啊——”
    南青大駭，沿著階梯一路滾下來，“砰”一聲身子落地，濺起滿地塵埃。
    “呼……”他吃痛揉揉肩膀，好歹平息了一下呼吸，圈腿坐在了地上。卻感覺有一道眼波，璀璨如芒地落在了他身上。
    有人在看他。南青撓了撓腦袋，抬首望去。
    隔著一層精鐵的牢門，那男人雙手被緊緊縛著，已是鮮血淋漓遍體鱗傷，此刻卻是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一雙眼裏光芒如熾，灼如星辰。
    像那時見麵一樣，他低聲喚他一句：“阿青。”
    南青的眼淚一下子下來了。
    以往南青太過倔強孤傲，便是檀越那時險些喪命的時候，也未曾見到過他流淚。檀越望著眼前淚流滿麵的人，顯得有些無奈。
    “這是做什麼呢？”
    他便是唇角帶血周身破落，樣子也是好看。檀越調笑似地眨巴眨巴眼：“哭做什麼？莫不是太想相公我了？”
    南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活像在給檀越吊孝，哭得眉眼都打皺了。他抹了把鼻涕，弱弱地抽泣一句：
    “你，……是不是……快……快要，要…死了……？”
    檀越見他這副模樣，心尖兒都快痛出血來。又或者是氣的。他無奈道：“阿青這樣記掛我，我心裏歡喜得緊。但你相公還活得好好地，你還用不著守寡。”
    南青抽著鼻子，哽咽著喉嚨，疑惑站起身來，走進牢子裏去。推了一下，牢門沒鎖。
    南青張大了眼，一雙眼裏霧氣朦朧淚意氤氳，他伸手用力扯了扯檀越的臉頰：
    “你，真的……沒……沒事嗎？”
    檀越差點以為他是故意的。他有些氣短，突然低吼一句：“別碰我！”
    南青嚇得一下收回了手，訕訕摸了摸鼻頭，一抬眼間眸光楚楚可憐。
    “原來你竟這麼討厭我。”
    檀越眉頭緊擰，額間驟然淌下汗來。
    “不，阿青……現在離我遠些……身子被下了藥了。”
    “啊。”南青一驚，看他痛苦的神態，心髒開始猛烈地抽痛。從前的記憶與被撕裂的痛楚，一起沒頂襲來。
    “呃——啊。”南青痛得滿地打滾。檀越瞳孔驀然放大。
    “阿青！”
    “別說話。”
    衣裳的下擺突然被人一下拽住。地上趴著的人突然抬起頭來，麵色清冷孤傲。
    南青眸中含了無限情意，眼角還有隱約的淚痕。他捂緊了胸口仰起首來，拽緊了檀越衣裳的下擺：
    “別說話。告訴我，我現在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在我還有這片刻的清醒之前。”
    “你中的是什麼毒？”
    檀越愣了一下，靜下神來：“你先出去，不要和心髒裏的蠱蟲抗爭，我的事情我自有解決之道。”
    “告訴我。”南平不依不饒地重複道，心裏的那隻蠱在強烈地撕咬著他的心髒。他麵色蒼白若雪。
    南青幾近暈厥：“你身上的那種毒，可以通過血液傳遞給對方嗎？”
    他一語話落，檀越還未反應過來，下一個瞬間，雙唇已被南青緊緊咬住。
    他用了周身的氣力，死死抱著他的脖頸。靈舌堅定地探進他口裏去，水聲濡濕，輾轉纏綿。
    唇齒相交。
    “呼，喝——”南青喘息著鬆開手來，嘴角淌血，笑笑望著檀越。柔情與被撕咬的痛苦一並寫在了他臉上。
    “看來我是等不到你接我回家了。”他一手捂著胸口，身子佝僂著，跌跌撞撞地闖出了門去。
    南青清醒著的，清雅繾綣的聲音猶在檀越耳邊回蕩。
    “這次便由你來等我吧，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