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昨夜睡得不甚安穩，大清早便洗漱好準備趕赴禮部鍾若鷹的宴會。從房內走出來時，一張臉依舊蒼白，略有憔悴之色。暖卿依舊纏著他不放，非要隨他一同去赴宴不可。
    不必檀越出口阻攔，他二人還未跨出府邸大門，一顆青豆準確地擊中暖卿的鳩尾穴，暖卿胸口一麻，一時間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檀越淡然地跨上馬車，嘴角微彎，一臉似笑非笑。前頭的馬夫鞭子一揚，施施然地絕塵而去。
    暖卿咬牙切齒，心內怒火滔天，卯起勁來運氣衝擊著穴道，不想暗襲他那人內勁深厚，半個時辰後還未解開，他傻傻地站在府邸門口一動不動，不少過路的行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嗬。”暖卿隻聽耳邊一聲輕笑。一身錦衣的女子坐在桃花樹的枝椏上搖晃著一雙腿。女子精心梳理了一頭隨雲簪，左耳上側輕巧地插著一支蓮白色的貝雕流蘇步搖，烏黑的鬢發襯出一張嬌嫩白皙的鵝蛋臉，雙唇水紅略翹。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該死的。”暖卿內心咯噔一下。他年紀輕輕，縱然再長幾歲，他也完全沒有欣賞眼前這女子貌美與否的念頭。
    “暖卿可是雙腿站得發慌？”那女子輕笑一聲，右手兩根手指飛快彈出兩顆青豆，直直襲向暖卿的膝蓋處。暖卿本就站立了半個時辰，雙腿麻痹的哪還有感覺，嘭的一下就跪在階梯上，兩隻膝蓋在地上砸得生疼。
    女子跳下樹來，一雙纖細的手指狠戳著他的頭額。一張年輕美貌的臉孔上滿是狠厲之色。
    “怎麼，不追了？有本事再追著他去啊！”女子怒斥。跪在地上的暖卿恨得將嘴唇都咬破了，鮮血一滴滴地砸在眼前的地麵上。
    暗地裏靜觀其變的黎管家試圖出來圓場。黎管家原名黎舒平，在跟隨了秦爺之後，別號黎二。十四年前隨秦爺剿殺掉追殺前朝袁氏遺族的士兵，在南柯亭下將嬰兒時期的檀越救出。秦爺全心將皇子偽造成富賈之後，意圖在新帝的眼皮子底下瞞混過去。此後他便一直奉著秦爺的命令在檀府擔任管家，他作風嚴格且從來不苟言笑，據傳一手大刀也是舞得極好。一幹仆役皆是聽命於他。偏偏眼前這個華服貌美的女人，是他招惹不起的。
    “檀小姐，對暖卿管教不嚴，是奴才的過錯。日後奴才一定對他嚴加管教，不做有逾禮節之事。他若再敢頂撞公子，糾纏公子，奴才必定嚴懲不貸！”黎管家半完著腰，繼續道：“暖卿今年也就十二來歲，小姐已罰他站立了半個時辰，想來……”
    “黎管家說得極是。”檀柳鈺慢悠悠地打斷他的話：“那就讓他在跪上一個時辰罷。不知好歹的東西，檀哥哥也是他可以覬覦的人麼！”
    檀柳鈺話音一落，暖卿憤憤抬頭看她，便被檀柳鈺伸手幗了一掌。這一掌用了全身的內力，女子指甲又尖銳鋒利，暖卿當即被扇得半邊臉頰紅腫，被割出了五道血痕，滿臉滿嘴都是血的腥味。
    黎管家眉頭一凝，見勢趕忙道：“暖卿，還不快向小姐道歉。”
    檀柳鈺眼神中全是輕蔑：“不忿？不服？我與檀哥哥同是皇室中人，豈是爾等平民可以企及的。”她右手一揚，“管好你那雙不識好歹的眼睛，做好你分內之事。若是還敢偷襲檀哥哥，肖想檀哥哥，下一次，便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的事。”
    黎管家心內雖為暖卿叫屈，但又不得不承認，暖卿不是什麼單純善良的角色，檀柳鈺又的確是天資聰穎，根骨奇佳的女子，對有歹意的人下得了狠手。她不過時值豆蔻之年，內力已然深厚綿長，人前又識得了大局。依照秦爺的話來說，作為為數不多幸存下來的、袁代皇室偏支的檀柳鈺，……的確是有幾分母儀天下的風姿。
    暖卿慢慢低下頭，沉默片刻，在場的人聽到他微不可聞的三個字。
    “對不起。”
    眼淚與鮮血在地上醞釀出一圈一圈的仇殺與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