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恭維我，哼！”老太太背過身去沉默片刻，其實聽著那些話，心裏是很舒坦的。
    但是老太太早年大戶人家的夫人排擠，就是因為說她是商家婦人沒身份。
    後來陳老夫人用心學習，不過十幾歲而已，讀了不少書。很多書裏都瞧不起商人，她便想著要兒孫入仕。
    陳老爺的意見，要是隻兩個孫兒跟去也就罷了，但是落姐兒一個女娃娃跟著幹什麼？橫豎要嫁人的，長那麼多見識幹嘛，老老實實相夫教子管家不就是了嗎？
    再則，她那時候拋頭露麵，自己是覺得自己迫不得已才這麼做的，她不願意幫丈夫打理商行。
    雖然本朝法律對婦女早就沒那麼嚴謹了，但是按照有些讀書人的看法，這就是不守婦道，她想做婦女楷模，而不是被外人稱道的強勢女子。因此，那些往事其實對她來說是讓她有些郝然的。
    陳老爺怎麼會不知道，他摟住母親的肩膀道：“母親，朝代早就變了，你為何要去看那些前朝的思想呢？書上說的所有東西並非都是好的，不可盡信。以前瞧不上我們家是商賈人家的那些人，哪個真的有了出息？你看他們做的事，樣樣比照著前人做法來，誰又稱讚他們做得好了不成？”
    “可那前人經驗莫非都是虛的？”
    “自然不是，但是有些規矩隻適合一個朝代，換了朝代規矩也要換的。您看，自古沒有哪個朝代完全挪用前朝律法的吧？”他見母親神情有些鬆動，接著又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幾番話下來，陳老夫人也陷入了思考中，看看兒子，又看看自己溝溝壑壑的手掌，早已沒有了以前的水嫩，也是老了。
    歎道：“罷了罷了，我老了，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剛說完，瞧見柳氏站在一旁忍了忍，最終嘴角還是向上翹了翹，似乎在忍笑的樣子。
    她當即一拍額頭道：“哎呦！中了你的計！臭小子，明明說的是落姐兒的事兒，你跟我扯什麼家規國法的，搞得我老太婆暈頭轉向，竟被你給繞了進去！誒……”
    柳氏這才拿帕子捂著笑了出來。
    陳老爺摸摸後腦勺嘿嘿直笑，看老太太這麼懊惱的樣子，連忙賠笑道：“沒有沒有，母親還不是為了孩子們好嘛？母親不說，兒子還沒想到，若是以後有人拿這種事詆毀我們陳家女兒，還請母親多維護些。”
    陳老夫人是盤腿坐在軟榻上的，沒穿鞋。
    聽兒子這般說，就一腳將他踢開，道：“我的孫女兒我不護著誰護著？你個不長進的東西，給我滾出去，以後沒事兒別上我這兒來，省的哪天又叫你坑了去！”
    母親笑罵，陳老爺是渾不在意，樂嗬嗬的往外跑，邊跑邊道：“那可不成，兒子一日不見母親就想念的很，要真是一天不來怕母親非要差人將我綁了來不可！”
    說完人都沒了影兒。
    “你瞧他給我慣得。”陳老夫人笑著搖搖頭，在軟榻上側身躺下，看著手邊木椅上放著的佛珠，幽幽的歎了口氣：“難道，這些年都是信女著相了嗎？”
    柳氏見此，也不答話，慢慢沏了杯茶，這次泡的不是老太太平常喝的那些炒過的茶，而是未經處理過新茶，這是陳老爺愛吃的茶，老太太嫌棄沒炒過的茶葉味兒不濃。
    陳老夫人正要讓柳氏重泡，但是卻見柳氏笑而不語的翻手奉上茶杯。
    仔細想了想，便接來嚐了嚐，剛入口時清淡如水，多飲幾口才有了香味兒，靜下心品嚐，居然也別有一番風味。
    她捧著茶杯出神，似乎想通了什麼，半晌才回過神來。
    “誒，你這孩子，這件事，你比我這老太婆還看得透。”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歎道：“下次還是泡炒過的吧，這新鮮茶葉不如讓小廚房拿去試試看，看能不能炒個菜嚐嚐。正德喜歡它，自有他的道理，咱們也看看能不能開發出些新的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