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慮的手堪堪碰上戚遠時，對方忽然睜開了眼睛。他靜靜看著蘇慮，看的很認真，很嚴肅，好像要把對方的樣子刻進心裏一樣。
    “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生或者死都已經無所謂了。”
    已經無所謂了。生又怎麼樣，沒有人在乎自己，沒有人期待自己活下去。
    戚遠突然很懷念與葉溪最開始相遇的時候，那時候葉溪還沒有這麼堅強，那時候沒有蘇慮，那時候兩個人睡在一間屋子裏，那時候他看著自己的眼神也不像現在這樣——自己，已經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人。
    在月喜歡上拉爾是他追求的方式不對，那葉溪呢？他還來不及看清自己的心，對方就已經被蘇慮拐走了，而就在今天，葉溪還那樣堅定地說他喜歡蘇慮。
    戚遠垂下頭，閉上眼睛，他突然覺得這場末世最可怕的不是喪屍橫行，不是生存艱難，而是在悄然無聲間，支持他活下去的動力都一點點靜默地消失。
    親人，同事，在月，葉溪，都一點點……離他而去。這樣失敗的人生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必要？
    “戚，遠。”葉溪被戚遠無所謂的態度激紅了眼。在不經意間，他想起了在月，那個向他大喊生存到底是肉體存在就可以，大喊沒有生存動力如何活下去的人。他感覺得出在月想活下去，她想活下去，就算為了拉爾她也想活下去，可現實沒有給她通向好好活下去的路。
    她是那麼那麼想活下去……
    不想死，想和你在一起好好活下去。這是在月那時深深看向拉爾的含義。
    氣血上湧間葉溪狠狠甩了戚遠一巴掌，這一掌力道很大，將戚遠的頭都扇歪了方向。
    臉上火辣辣地感覺讓戚遠不自覺看向葉溪，卻看見對方已經紅了眼。
    “我今天抬也要把你抬到醫院。”葉溪放下狠話，也不管戚遠竭力掙紮，半拽半扯地背起對方就往外走。
    剛打開門，屋外刀子樣的風就吹進來，葉溪雙眼被刮得發涼，眼淚撲簌簌就落下去，隻是還沒等到臉頰眼淚就被風吹得冷透，隨後在被風一吹，更像被刀一刀刀刮下來。
    被背在背上的人狠狠哆嗦一下，剛打完寒顫就發現一襲羽絨服蓋在身上。
    蘇慮和拉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來了。剛才那道羽絨服就是蘇慮脫下來披在戚遠身上的。
    戚遠怔了一怔。
    葉溪隻是向前走。拉爾在剛才就走到了他身前，替他擋風，同時出聲告訴他應該往哪裏走。
    醫院本來離居民區很遠，處與平民區中央，若是按常規進城新人房屋距離裏來算，幾乎要橫穿過整個居民區，畢竟先進城的人總會占些先機，離平民區較近的房子不僅到平民區才有的公共基礎設施近，而且環境在居民區算是上等，自然是先機之一。如果不是林嘉特意安排，葉溪覺得自己根本就住不進現在的房子裏，此刻也不能這樣背著戚遠就跑向醫院。
    畢竟北國是出了名的冷，不僅刀子像風，就連空氣都像冰錐一樣。向他們幾人這樣跑出來，待久了不被凍死才怪。
    葉溪牙齒都冷得發顫，背上的戚遠也是“咯咯”的牙關作響。拉爾的情形也沒好到哪裏，努力縮著身子，蘇慮的情況最糟糕，因為他還要在後麵半托著戚遠，不僅身子冷臉冷，手更是像被凍掉一樣。
    四個人哆哆嗦嗦地走了一路。路上的行人很少，見到他們幾個吃驚之餘更是哆嗦一下，匆匆向家裏趕過去。
    到醫院時葉溪臉已經凍得發癢。
    一個穿著棉衣的護士在拉爾的幫助下將戚遠送到病房裏，隨後一個醫生就走過來，進屋替戚遠治療。
    葉溪，拉爾，和蘇慮三個人哆哆嗦嗦在外麵等了一會，就被另一個護士叫到大廳等候。
    大廳裏麵供應暖氣。像醫院這樣的地方政府是給供暖的，所以三個人待了許久，終於覺得身上暖和一點。葉溪蜷著身子看在鋪有海綿墊的椅子上，出於關心看了眼蘇慮，然而就這一眼讓他覺得心裏像被什麼東西紮過一樣，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蘇慮的雙手不僅發紅，而且有點點紅斑。這是被凍狠了的表現。小時候葉溪和朋友去山上玩，幾乎晚了一天回到家後手又腫又紅，就像蘇慮那樣起了紅斑，過了很多天都沒有消幹淨。
    那時候的感覺，先是沒有知覺，再是皮開肉綻樣的疼，最後癢得幾乎讓人受不了，想將皮膚都撕爛。
    怪不得他雙手不便還能背著戚遠走了一路，原來是蘇慮在後麵幫他。
    “你怎麼這麼傻啊。”葉溪眼眶一熱就想哭，然而眼淚還沒掉下來就被他逼回去，他急急拉過蘇慮的手，給對方哈氣取暖。
    蘇慮笑了笑，隻是因為動了太久，這笑容有點僵。
    “沒有關係。”最終，蘇慮摸摸葉溪的頭。
    三個人邊暖著身子邊等護士的消息。
    昨日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