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自己的命,自己保護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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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慮連忙伸手,要看看葉溪的傷勢,卻被葉溪用眼光製止住。
    “我感覺還可以。”葉溪掙紮著起身。蘇慮忙扶住葉溪,卻被葉溪側身躲開,“去看看他的傷勢。”
    葉溪的耳朵仍是有些聒噪,但已經能聽清四周的動靜。他在蘇慮擔憂的目光下搖搖晃晃走向被五花大綁的人,隨後隻覺得麵前一黑,差點向後仰躺暈倒。
    蘇慮看著葉溪倔強得幾乎不肯讓人去幫助的身影,隻覺得心裏上湧起一種莫名的情緒。那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哀,而是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讓他再看見葉溪身子後仰的第一時間就衝了過去,牢牢將葉溪抱在懷裏,葉溪的幾度掙紮也沒能讓他放手。
    “不累嗎?”蘇慮隻覺得自己的大腦現在開始發熱發燙,大概是剛才受了太多刺激。
    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逞強。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是那麼堅忍地抓住醫院陽台,身下是兩層樓高的距離,他在救葉溪上來的時候明明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但就在獲救的刹那,對方眼底的絕望瞬間如潮水退卻,葉溪甚至能做出以頭著地的行動來自救。第二次是在找到那輛越野車的時候,手都傷成了那個樣子還敢開車,還敢拿刀和喪屍搏鬥,再有這一次,幾乎是不要命的打法。
    一個人怎麼能對自己殘忍冷漠到這種程度?!
    蘇慮的後背突然發涼,有陣陣冷汗醞釀而下。
    “不用你扶著。”葉溪的聲音有點顫,但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像潭永遠不會波動的死水。
    蘇慮腦海裏最後一根弦被這甚至有點冰冷的聲音割斷了,他所有耐心都告罄,“閉嘴!你給我老實在旁邊坐著。剩下的交給我!”說完就不容葉溪拒絕地將對方安置在旁邊的石柱上。
    廢棄工廠裏的空氣算不得幹淨,而且空曠,很少有遮蔽物。這也是葉溪之所以選擇這個場地來行動的原因。
    直到後背靠著冷硬的石柱,葉溪才恍恍惚惚的回過神。那個幼稚又沒有用的醫生剛才說了什麼?
    一切都交給我……你給我老實在旁邊坐著?!
    葉溪忍住想笑的衝動,隻是怪異地盯著蘇慮。然而蘇慮卻對這目光視若無睹。他蹲下身子,拍了拍那人的臉頰,讓對方清醒,“名字。來意。”
    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冷靜的陳述語氣。
    那人顯然也是硬漢子,隻是惡狠狠地瞪著蘇慮,“呸”了一聲,什麼都不肯說。
    蘇慮麵不改色,“你說戚遠和張在月在你們的手上——你們,是誰?”
    “強哥的人。”葉溪涼涼在旁邊吐出一句,“跟我們有過接觸的人,除了一個叫拉爾的神經病外,就隻有強哥他們。”
    被人點破身份,那人也沒有吃驚,隻是大大方方地承認,“強哥讓你們去見他一麵,有要事商量。”
    “商量?”葉溪隻是冷笑,“沒什麼好商量的。”
    除了用在月和戚遠威脅他們,葉溪想不出對方所謂的商量有什麼含義。在這個末世,像“商量”那種平和的交流己經幾乎要絕跡。誰能全然相信誰?
    “老實說出你們的意圖。”蘇慮慢悠悠地伸出了兩根手指,在那人的眼部上麵浮空遊移著,“眼睛——在末世裏的用處不用我多說吧,”蘇慮低下身子,吐出的呼吸幾乎要噴在那人的耳朵上,“我隻是個沒用醫生,戳瞎了之後你仍是不說的話,那麼我隻能動手術了。”
    “放心,我隻是外科醫生,雖然手術在這種情況下沒辦法實施,但開個刀,讓傷口感染,甚至化膿腐爛的方法我還是知道一點的。”蘇慮的語氣平淡冷靜,就像他往常在醫院裏讓護士準備手術刀具時候一樣。
    但就是蘇慮這種平靜甚至冷漠的語氣,讓葉溪和那人的心猛然一縮。
    開個刀,讓傷口感染,甚至化膿腐爛,這當然比小心翼翼的手術來得輕巧,但其後果……這麼惡毒的心思,竟然是一個醫生提出來,還是個之前膽小如鼠甚至毫無攻擊力的醫生提出來……不得不說,人生真的是件很奇妙的東西。
    “人類的肉體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有抵抗力,”蘇慮將雙指再次接近那人的眼球,他甚至能看見那人因為恐懼而無法轉動的眼球上的道道血絲,“割開一個傷口後用手扯開,撕裂的不僅是肌肉組織,可能連神經都會有被撕裂的錯覺。”
    “你不相信?”看著那人沉默不語,蘇慮淡然一笑,“一會我就會讓你知道,其實皮膚也是可以被手撕裂的。”說著,他的雙指猛然向下一戳。
    一聲嚎叫即使製止住了蘇慮的雙指。
    “是拉爾,是拉爾找到了強哥。他,他就像個瘋子一樣要強哥找你們,強哥一開始沒有答應,但是……但是……”那人的理智已經完全崩潰,涕泗橫流地有些語無倫次,“強哥的一隻眼睛被那個瘋子挖出來,他……他還讓讓另一個人吃掉。不找到你們我遲早會被他玩死……”這個男人在理智崩潰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瘋癲的征兆,此時已經完全不能自控,他猛然起身推開了蘇慮,連滾帶爬地向著某一個方向跑開。
    直到那人跑遠了,葉溪和蘇慮都能聽到那鬼哭狼嚎似得慘叫與慘笑。
    他已經完全瘋了。
    “不用追了。”葉溪吐出一口氣,“追上了也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而且……”而且那人,已經不值得再費力氣。
    瘋子……瘋子在末世裏沒有第二種結局。
    葉溪再深深地吸了口氣。蘇慮的表現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線,他需要時間來接受。
    蘇慮顯然也認識到這一點,隻是保持沉默。
    兩個人同時沉默著,空氣裏一片死寂。這,已經是他們今日第二次沉默。
    良久,才傳來首先妥協的人聲,卻是葉溪,“對不起。”
    “沒什麼值得道歉。”蘇慮無所謂地回答。
    有的傷就是這樣,別人不說,你也不敢提。因為……扯開傷口,太痛苦。
    “一直是我拖累了你,好不容易讓我大展雄風一下,開心點。”蘇慮走到葉溪麵前,伸手拍拍對方的肩,“你應該為我們又多出一個戰鬥人員而開心。這樣我們生存的幾率就又大了一些。”
    麵前的人雖然是在努力微笑,但笑容卻比哭更讓人悲哀。哭尚且能讓人安慰,但你麵對一個極力掩藏傷口試著微笑的人,如何安慰得出口?
    這樣的經曆,葉溪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自己曾經經過過,深刻明白這種痛苦,才不敢貿然開口。
    “恭喜,你的新生。”這句話廢了太多力氣,使得葉溪不得不移開蘇慮看過來的目光,“既然決定了,就好好看護好自己的命。”
    “說的也是。”蘇慮將葉溪扶起,讓對方的所有力量都壓在自己身上,“自己的命,自己保護。”
    葉溪不習慣和人近距離接觸。自從末世來臨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靠得這麼近,不由得有些掙紮,但蘇慮卻是伸手從他的後背摟住他,“別動。保持體力,先回樓裏看看你的耳傷。”
    雖說耳膜輕微破裂會自行愈合,但那也是在保持耳道清潔的前提之下,剛才葉溪沒有讓蘇慮看清傷口,所以蘇慮很是擔心。
    在末世,不僅僅是眼睛的重要程度上升,連聽力也變得極為珍貴。
    不,準確的說,是整個人體的重要程度都直接飆升。哪怕是一道小傷口,如果不小心遭到感染,或是被喪屍的血液迸濺到導致液體感染,那麼……
    蘇慮不禁搖頭打斷自己不吉的猜想。
    目前最重要的是回到那棟樓房裏,因為那還剩些用過的消毒水,可以暫時給葉溪的手傷和耳傷消毒,包紮也是必不可免的。
    蘇慮不動聲色地歎口氣。現在,他是兩個人的主力軍。
    蘇慮轉過頭看著葉溪。葉溪的側臉其實很好看,五官端正又點這些青稚的感覺,隻是蘇慮知道這種青澀很快會被老練所代替,甚至也可能被冷漠和冷酷代替,但他無法阻止,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向這樣的轉變疾馳。
    末世,誰……都沒有資格軟弱。軟弱者,也不會在末世裏長存。
    “不要看我,看路。”葉溪突然開口。蘇慮這才發現麵前恰是一道台階,如果不是葉溪提醒,說不定兩人現在齊齊摔倒在地上。
    “對不起。”蘇慮抱歉地微笑。葉溪隻是看了蘇慮一眼,“走好每一步路,因為——你不知前途如何。”
    蘇慮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天空。依舊是昏沉,晦暗,沒有清明的跡象。恐怕是末世持續一日,天空就會這樣陰沉一日。
    走好每一步路,因為——你不知前途如何。蘇慮咀嚼著這句話無聲笑開,摟住葉溪的手不自覺加大力道,“我會的。”你也,加油。
    然而最後的話蘇慮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知道像葉溪這樣的人不需要這麼膚淺的安慰。
    這世上有一種人,認定了一件事就會做下去,不管手段如何,不論過程如何,隻要結果。而支持他們一直堅持下去的,是內心裏無法停止的,生命力。
    所以說,活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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