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慘淡，篝火照君顏。
    許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不知名的鳥兒發出咕咕的聲音，讓這淒慘的夜更加的淒慘。
    於夜裏，唱著哀婉歌謠的山野，此刻竟然有點毛骨悚然。
    有點冷，樹葉婆娑了山林，篝火照亮那人容顏。
    風淒淒，雨水落天際。
    淅淅瀝瀝，未曾歇息。
    恍惚間，感覺被人抱在懷裏，溫暖的氣息傳來的時候阿蠻下意識地抱緊了那溫暖的源泉。
    陳茜沒有動，隻是拿著一根棍子撥著眼前的火堆。
    阿蠻的衣服濕透了，幫他換了下來之後用披風把他裹嚴實，哪知阿蠻居然緊緊地抱住了他，陳茜此刻光著膀子，全身上下就穿著一個褻褲，而阿蠻，卻被陳茜剝光用披風裹著。
    怕他生病又將他往火堆旁挪了挪，阿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在陳茜懷裏動了動，陳茜也感覺到冷意慢慢襲來，幹脆打開裹著阿蠻的披風把自己也包了進去。
    阿蠻的身子很冰冷，陳茜皺了皺眉，卻也沒有亂動。雖然身體有點涼，可是陳茜能感覺到那挨著自己的部分分外火熱。
    伸手抬起阿蠻的頭顱，菡萏初現的容顏，仔細看來，竟是如此精致。
    一個男人，長的居然比女人還精致，五官精致，一個巴掌就可以覆住他的臉，陳茜試了試，果然他的臉隻有巴掌大小。
    緊閉的嫣唇如含丹。
    陳茜不覺咽了口口水。
    忙移開視線，不能，不能，他是男的。
    他陳茜自認風流，可是卻從來不會對男子感興趣。
    打亂大腦裏一閃而過的淫念，陳茜閉上眼睛。
    一夜相擁，毫無間隙的相擁。
    陳茜向來醒的早，黎明時分準時醒來，低頭看了看趴在懷裏的少年，陳茜笑的無奈。
    昨夜高燒，要不是幫他暖一身汗可能燒還沒法退，摸了摸阿蠻的額頭，正常了。
    剛要收回手的時候陳茜突然又摸到阿蠻的眼角，輕輕地觸摸著那顆淚痣。
    不知怎的，他總是能被這顆淚痣打動心扉。
    扯唇一笑，陳茜收回手摸了摸阿蠻的頭，輕聲道“阿蠻，起來了。”
    少年還是沒有回應。
    “阿蠻？”
    看少年沒有反應，陳茜調笑道“阿蠻，再不起來小心我把你扒光。”
    可是少年還是沒有回應，陳茜開始害怕，使勁搖晃起來“阿蠻？阿蠻？阿蠻！再不起來我不管你了！”
    少年還是沒有回應，陳茜嚇壞了，立馬抱起阿蠻奔向馬兒，用披風把他裹好之後放上馬背，他翻身而上，將那人抱在胸前，急切道“阿蠻，你等等，再堅持會兒，馬上就到山陰城了，你堅持會兒。”
    “駕！”
    馬兒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陳茜怎麼也想不到阿蠻身體居然那麼弱，昨天跟自己一起淋雨的，可是他就沒事，看來這孩子真的不適合奔波。
    等到山陰城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了，天氣開始放晴，大街上已經有人開始擺攤，陳茜抱著阿蠻四處找醫館。
    一口氣奔了幾條街才找到一家醫館。
    “大夫！救命！”陳茜氣喘籲籲地奔了進去。
    “大清早的嚷嚷什麼！還讓不讓人清淨！”一個老者的聲音不悅地傳來。
    “大夫！出人命了！醫者仁心啊！”陳茜睚眥欲裂，似乎有氣卻又不能出的憋屈。
    “帶進來，放在床上。”
    陳茜立馬將少年放到裏麵的床上。
    老人坐在床頭握住阿蠻的手腕，突然驚奇道“怎麼會是他？”
    陳茜不解“你這老頭到底知不知道人命關天！管他是誰！你先給大爺我把他救醒！”
    陳茜不生氣時文雅有禮，生氣時天王老子都不會放在眼裏就直接發脾氣了，眼睛睜的很大，兩目圓睜，似乎要吃人似的。
    老人倒沒管他，隻是說“我以為，他早在五年前就死了。”
    陳茜咬牙切齒“他的病情怎麼樣？”
    老人答非所問“他跟了你麼？”
    陳茜忍無可忍，一把拍在旁邊的桌子上“你這老頭敬酒不吃！他到底怎麼樣了！”
    老人回頭，瞥了一眼陳茜道“低燒燒的時間長了而已，也幸虧沒再晚些，小命保住了。還有年輕人，告誡你一句，脾氣收斂點。”
    陳茜咬牙，可是也再沒說什麼。
    “跟我來去熬藥。”
    “……”回頭瞥了一眼毫無生氣的阿蠻，陳茜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跟著老人去了後院。
    老人抓了藥遞給陳茜道“要慢慢熬，先用小火，再用大火，萬不可直接用大火，喏，那裏有熬藥用的爐子。”
    “……”陳茜為難的看了看手裏的藥，又看了看爐子，再看了看那老頭，轉身拿著藥去了爐子旁。
    老人邊往外倒今天要曬的藥材邊道“他若是跟著你了，你就要好好待他，那孩子從小恭謹，善良，長的跟女孩子似的，好多達官貴人都慕名來這裏非要帶他走，他沒走，寧願被人打一頓也不想跟那些人走。老夫一直以為他活不長，五年沒見到他了。”
    陳茜邊生火邊問“五年前不是山陰城裏沒人了麼，你怎麼活下來的？”
    “那時我剛好在外地，回來時這裏狼藉一片，屍橫遍野……滿目的蒼涼啊……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可是那些人卻早已沒了……”
    陳茜沒有說話，兀自做著自己的活計，他這個主人倒要伺候起那個孩子了，他容易麼他。
    等阿蠻醒來一定要讓他賠償才是，扣除幾個月奉祿怎麼樣。
    “喂，小夥子，你是怎麼撿到他的？”
    “老頭，看來你對他很感興趣。”
    “因為老夫一直很喜歡那個孩子。”
    “老頭，你不要搞笑好不好，那麼老了還想老牛吃嫩草？”
    老人抹抹汗“小夥子，自古龍陽有之，可是你看老漢我像是那種畜生不如的人麼？”
    陳茜無言以對。
    “你帶走他不就是看上他的容貌？如若他沒了那張臉，估計你連看他都懶得看一眼。”
    “你……”陳茜想反駁，可是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麼？他陳茜就是看上那孩子的容貌才帶他走的麼？不然，誰會帶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鬼？
    才十六歲啊，他陳茜好歹也是快到而立之年的人了，帶走一個小孩子，算什麼。
    “我勸你還是趁早放下他自己走吧，如若兩年後他長大了，本來就以美貌出名的他說不定會惹出什麼事端，畢竟生不逢時，亂世的硝煙遲早會毀了他。”
    “不會的。”陳茜不知怎麼的居然反駁了回去“有我陳茜在，不會有任何人能毀了他。”
    “古有董賢，禍國殃民，他，自是這亂世的禍水。”
    陳茜突然啪地丟下手裏的柴禾，狠狠地看著那老人，狹長雙眸狠而犀利“你話好多，能不能閉嘴！我還要救他！”
    “好吧好吧，我不多說，告誡一句，那孩子身上散發的魅力沒人可以阻擋，你是第一個抵擋不了的。”
    “閉嘴！”
    “這是我家。”
    “知道我是誰麼？”
    “無所謂。”
    “我是吳興太守陳茜，整個吳興都是我管轄的，你家又怎樣？”
    “你講理點好不好，老漢我都幫你救人了你還想怎麼樣？”
    “是麼？”
    “是，太守大人，我知道，你老人家沒錢。”
    “……”
    “興許走的太急把錢袋丟了，即使知道你沒錢我還是幫你救他了，你欠我一個人情。”
    “……”
    “這個人情你現在就可以還。”
    “你有完沒完？”
    “這個人情你真的可以還。”
    “別廢話，說。”他陳茜最討厭欠別人的。
    “照顧好他，那孩子受苦太多。”
    ……
    “……”
    “熬好了沒？”
    陳茜低頭看了看搖頭。
    老人道“我來吧，你去前麵看看他。”
    陳茜沒有說話，丟下手裏的柴禾走向藥鋪。
    剛進屋就看見阿蠻發抖的模樣，陳茜大喊“老頭！他在發抖！”
    伸手抱住阿蠻，陳茜突然覺得心裏很難受，這樣一個孩子，為何會生在這樣的年代？
    不該啊。
    “馬上就來！”
    陳茜將阿蠻抱緊在懷，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阿蠻，以後就由我來幫你爹娘照顧你吧。”
    世上真有這麼一種人，你和他沒有任何交集，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就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你會有那種強烈的保護欲望，你很想認識他，可是又不知道是為何。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陳茜不知如何定位他的行為，當第一次看到阿蠻的時候他就有種強烈的保護欲望，那柔弱瘦小的模樣，惹人憐惜。
    眼角淚痣散發著紅玉光芒，陳茜伸手摸了摸。
    “茜……爹……”突然阿蠻呢喃了聲，陳茜聽的真切，他第一個字喊的是茜……
    心裏似乎被什麼紮了一下，有點疼，又像被陽光普照了，又有點暖……
    “阿蠻，沒事了，沒事了。”
    老人端著藥進來了。
    陳茜接過道“你的那個條件我接受，但是，你的藥錢我還是會還你的。”
    老人笑了“太守大人，你這個太守有點寒酸啊。”
    “……”
    陳茜將阿蠻扶好坐穩開始喂藥“我這還是第一次伺候人。”
    “所以你不會，藥很燙的，得吹一吹，涼一涼。”
    陳茜吹了吹，涼了涼。
    送到阿蠻嘴邊。
    可是，阿蠻嘴巴都撬不開。
    “老頭，他不張嘴怎麼辦？”
    “想辦法讓他張嘴啊。”
    “有什麼辦法？”
    “那是你的事。”
    “……”陳茜覺得這老頭是上天派來克自己的。
    “要是還不行的話，隻能用嘴了，你繼續，我也繼續我的活計。”
    “喂你——”還沒說完老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陳茜為難地看了看阿蠻，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他親過無數美人，就是沒親過男人……
    再看了看阿蠻緊閉的嫣唇，糾結良久，陳茜決定豁出去了。
    “大爺我是為了救你，阿蠻，原諒我——”
    端起藥碗，給自己灌了一口，陳茜差點噴了出來，爺爺的，這麼苦——
    摟住阿蠻的後腦勺，用舌頭頂開阿蠻貝齒將藥渡了過去。
    沒有預料中的生硬，阿蠻的唇瓣跟想象中的一樣，柔軟……
    渡完所有的藥水之後陳茜立馬放下阿蠻衝了出去。
    陳茜被嚇到了……
    他居然……親了阿蠻……雖然是情勢所逼……
    看到陳茜在門口呆若木雞，老人道“兩個男人，又沒什麼。”
    “……你不懂……”是男人才可怕啊！
    他陳茜怎麼能對一個男人動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