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的氣候，就算沒有了陽光直射，天氣卻依舊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本來都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可身上還是粘糊糊的，走幾步路就會出汗。
    祝賀走在前邊，突然伸手指指不遠處的沙灘：“都這個點了，咱倆幹脆等著看日出得了。”
    潘銘寞笑笑，“成啊。”
    旅遊旺季，來這裏等待看日出的遊客很多，隔不了幾米就會出現一頂色彩鮮豔的帳篷。夜深了，海水不再呈現出蔚藍的澄清，而是翻卷起一朵朵墨色的浪花。祝賀光著腳踩在沙灘上，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柔軟。這裏果然跟自己的料想一樣，海沙很幹淨，空氣同樣也很幹淨。
    潘銘寞跟在祝賀身後，亦步亦趨著踏過祝賀留下的足跡。說實話，他喜歡這裏，喜歡這種放鬆的感覺。
    末了，兩個人找了一處安靜的角落坐下。
    伸手一摸，發現沙子還挺熱乎。潘銘寞愜意地往後一躺，雙手交疊著就枕在了腦下。
    祝賀看著天空一輪滿月，疲倦的目光中透出幾分神采。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日出呢。”
    “你不是挺愛旅遊的麼。”潘銘寞持懷疑的態度。
    “這個真是第一次，不騙你，我一直都想跟喜歡的人一起看次日出，可惜他總沒時間。”感慨著歎了口氣，祝賀繼續說道：“想不到最後會是你陪我來了……”
    潘銘寞噗嗤一聲樂了，“聽這口氣，對我不太滿意啊。”
    “你呀真會破壞氣氛，”祝賀也學著潘銘寞那樣躺下，懶懶地說：“其實，你的脾氣挺對我的。”
    “哪對了？就你這小祖宗，撒潑耍混的時候死人都能給氣活了，要不是我命硬，這會兒早就被小鬼招去閻王殿三堂會審了。還有你這一身找死的臭毛病，能活到現在可真是醫學奇跡！”
    “我就沒點討人喜歡的時候？”
    “要說什麼時候可愛點，也就剛趕完稿子那一陣，完事兒本性就又暴露出來了，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祝賀轉過頭看向潘銘寞，靦腆地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自個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再添一條，”潘銘寞的語氣裏透著一股戲謔，“你是我認識的人裏頭，最不要臉的一個……”
    祝賀惆悵地歎了口氣，閉上眼靜靜地去聆聽浪花的聲音。
    “潘銘寞。”
    “嗯？”潘銘寞扭頭看向祝賀。
    月光下，祝賀五官的輪廓映襯得越發幽暗深邃。
    “其實曾經的我不是這樣的。”
    灰陰，憂鬱，自閉，冷漠……一切形容心靈黑暗的詞都可以用到祝賀身上。
    關於這點潘銘寞早就察覺到了，祝賀並不像他的名字那樣歡樂，他的世界是滿滿的空虛與寂寞，讓觸碰過的人不由得感覺到心疼。
    潘銘寞沒有回話，祝賀卻將眼睛睜開，似是一朵帶著清冷、帶著異香的花靜靜在暗夜綻放，而輪廓骨骼中卻透出一股極其誘人的豔色……
    “就算你問，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我要你當我一輩子的朋友。”
    “好。”
    這個答案太幹脆，祝賀呆滯了一陣，稍顯失望地回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問題回答得太快反而像是在敷衍了事，可信度不高……”
    潘銘寞閉上眼睛，淡淡一笑：“其實曾經的我也不是這樣的。”
    祝賀繃著的臉立刻笑了出來，事實上誰又能一直保持著原本的模樣不變。
    跌倒，爬起，改變。
    再跌倒，再爬起，再改變，周而複始的循環著，這或許就是青春裏成長的滋味。
    祝賀越想越來勁兒，扭頭想再和潘銘寞聊聊，讓他剖析一下自己獨到的見解，結果發現潘銘寞已經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月朗星稀。
    祝賀唇角勾勒出美好的弧度，“晚安了，我的朋友。”說完也不禁得蹭蹭，找到個適合自己的位置。
    閉上眼，祝賀鼻端聞到的，是隻屬於潘銘寞的味道。淡淡的，清雅的，好似陳年佳釀般的醺意，隨著那潮水卷襲，纏綿於他的周遭。
    這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