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後，淩冽寒風撲麵而來，顧浩趕緊將風衣攏了攏，手立馬縮回口袋，額前的幾縷頭發在風中飛舞。夕雲見狀，從車裏拿起圍巾，走上前，給顧浩戴上，將對方半張臉圍得嚴嚴實實的，又細心地把對方吹亂的劉海捋了捋，才往前走。
    “明明你是明星，怎麼我倒全副武裝起來。”顧浩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好笑，把圍巾放下，露出嘴巴，在後麵小聲咕噥道。
    “凍成這樣了，還不老實。”聽到聲音，夕雲停下腳步，和對方並排走著，轉過來臉輕聲嗬斥道，又把圍巾重新拉上。
    “我怎麼覺著，你把當孩子養。”顧浩望著對方，眼睛含著笑，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
    “不高興？還是在暗示我，要把你當老婆養？”夕雲適時回擊，看到對方噎得說不出話來，笑得頗有玩味。
    “那我們現在去哪？”顧浩耳朵燒得通紅，麵有赧色，假裝地咳了幾聲，以此轉移注意力，掀起話題來。
    倆人走進一家粥鋪，坐下。顧浩解下圍巾，向四周看了看，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這裏，風格獨特，不像一般的店，老板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顧浩輕聲說道，向對方投去詢問的眼神。
    “你說的沒錯。雖然不大，可是店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有屬於它的故事。”夕雲沒有往下說下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顧浩領會用意，安靜地吃起來，不再言語。
    吃飽的兩人沿著小鎮的河道散步起來，風呼呼地刮過，倒沒有那麼冷了。在清冷、寂靜的夜晚，兩人並排著散步，步伐出奇的一致。
    夕雲先出聲道，“剛才在店裏，你不好奇？”夕雲轉身看了看身旁的人，帶了幾分笑謔的聲調說道。
    “你不說，自然有原因。現在，不是要說了？”顧浩慢悠悠地說道。顯然，夕雲對於這個回答很滿意，笑容更甚。
    “你看到的，店裏的那些工藝品都是老板和他愛人從世界各地帶回來的。他們兩人，一起去了很多地方，最後回到愛人的故鄉。2個月後，愛人癌症去世。老板留了下來，開了這家店。”
    聽完這個故事，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兩人繼續向前，各自陷入沉思。顧浩打破沉寂，先開口道：“不是happyending，這是現實。不論發生什麼，再痛再哭，人隻能往前走，不能停。”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愛一個人又是什麼感覺？”顧浩繼續說道，話裏帶著點兒困惑，轉身看向身旁的夕雲，神情專注。
    “等你喜歡上一個人，愛上一個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兩人眼神交彙，莫名地情緒在眼底流動，夕雲視線避開，轉身看向河麵，聲音低落。
    “我知道，會痛，會苦，還會死。”
    顧浩神色黯然，越過對方，徑自向前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又回過頭，看向原地怔楞的夕雲，轉身停在那裏，默默地等待。
    隻是十幾米的距離，但望著眼前的背影，夕雲視線竟有些模糊，仿佛兩人之間橫亙千裏，迷霧重重，心底像被重錘狠狠砸下，帶著鈍痛。此時異樣的情緒被刻意忽略，夕雲深呼吸了一下，腳步向前，思緒恢複如初。
    看了看時間，23點，兩人開始往回走。回到劇組已是深夜，院裏一片黑暗，不見光亮。為了不吵醒其他人，兩人輕手輕腳地回到各自房間。夕雲靠在床上，無神地看著天花板，黑暗中老鼠呲呲地聲響格外清楚。沒有猶豫，夕雲拿起手機，等待對方接聽。
    “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你丫的有病吧，是不是找抽？”那頭的人衝手機大聲地吼起來，帶著被吵醒的煩躁。
    “我是夕雲。”無視對方的怒吼，夕雲一字一句，非常平靜。
    “老板。哎呀媽呀，是您啊。我不知道是，對不起，對不起。您大人有大量，一定要原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行了，起來幹活，天都快亮了。”夕雲打斷對方的哀嚎，直奔主題。
    “好勒，老板。潛伏這麼久，不是我吹牛，老板。我跟您說，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事我保證辦得妥妥帖帖，包君滿意。”掛完電話，夕雲看了看時間，望著屏幕笑了笑，淩晨2點，是個好時候。
    一大早，夕雲被不間斷的鈴聲吵醒，從床頭抓起手機，淡定地聽著那頭的咆哮聲。
    “變天了，鬧大了，我的個娘啊。夕雲，你知道嗎，嵐姐，就咱們星騰的嵐姐進局子裏了。你看看新聞，昨天半夜在家裏吸毒被抓了。真是沒看出來是這種人，我……”。
    “掛了，我睡會兒。”夕雲作勢要掛掉電話，“發生這麼大的事，你跟我說要睡覺。我沒聽錯嗎，還是你沒睡醒。我跟你說啊，公司都炸了，門口一堆記者……”。
    孫哲豪還在那頭繪聲繪色地描述，夕雲揉了揉耳朵，不耐煩地說道：“這事兒跟我沒關係，跟你也沒關係。睡覺。”
    “怎麼就沒關係了？往小的說，咱們是同事，嵐姐又是我們的前輩，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說沒關係？那往大點說，你看今早星騰的股票，一路狂跌，我的老婆本都沒了。你說，這叫沒關係？”
    “我隻說一遍，聽好：第一，這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第二，現在買進，將來有你賺的時候。”
    不等對方追問，夕雲掛掉電話，瀏覽新聞。果然，“李嵐吸毒被抓”、“一代影後緣何墮落”類似新聞赫然在列。夕雲扔掉手機，起身往洗手間走去，神色一如平常，看不出心情。
    等他洗漱好開門，正好看見顧浩離開房門，匆匆而去。夕雲上前叫住了對方，“我看了新聞。讓小王送你去機場，事情處理完，給我打電話。”
    “好。你在這裏，一切小心。”顧浩語氣急切，顧不上細說，匆匆上車離去。
    望著快速消失視野中的車輛，夕雲孤零零地站在路邊，緊了緊身上的羽絨服，神色晦然，隻是靜靜地望著離去的方向，以相同的姿勢立在那裏。幾分鍾後，似乎回過神來，夕雲輕輕哈了口氣，利落轉身，一個人慢慢地往回走，再沒回頭。
    回來的路上，夕雲甚至腦子裏冒出了一種想法，如果飛機失事，如果他就這麼死了，老家夥傷心欲絕，目的達到了，也省事了。可是，自己呢，會怎樣？會開心嗎？還是也會傷心？為什麼要傷心呢？
    夕雲低頭，慢慢感受著心髒的跳動，腦海裏竟浮現一些畫麵，有些困惑，似乎自己都不明白怎會如此。哪裏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