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玻璃水晶心腸，肉體凡胎血肉之軀，良善之心禁不住一震又震再震，自然而然得進化升級，狠硬了心腸。
    眼見著那對乞討老人一步一步走近來，己書想起書包側袋裏塞了兩張一元紙鈔，正伸手摸索，便聽嘩啦一聲，蘭翡已將一小把硬幣投進了塑料缽裏。
    老人謝了兩聲，又繼續往前去了，依然聲色不動的車廂裏，一下，一下，更多硬幣鏗鏘作響。
    “帶在身上重都重死了。”
    蘭翡嘀咕，有點掩飾的意思。
    己書朝她一笑，這種時候最好是另起個話題，“你一考完就回去自己家嗎？”她問，“火車票沒問題吧？”
    寒假離城回去和父母團聚，是蘭翡目前的關注核心，不過此刻聽見問起，她卻並不是很熱衷的樣子，淡淡應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說：“今天是我生日。”
    己書頓時啞口無言，忽然全身都籠罩在做錯事的愧疚感裏，她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應該為蘭翡這一刻的落寞與委屈負責，可又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一時訥訥，飛快心算過錢包裏的剩餘零用，說道：“我請你吃蛋糕吧？”
    蘭翡一笑，“蛋糕我已經訂好了，”她笑著說，“你肯在這種時候抽時間陪我吃塊蛋糕，我就非常非常滿足了。”
    她連用兩個“非常”，己書豈能再有他言，趕緊振作精神，陪她乘到站，一同去點心店取了蘭翡事先訂好的蛋糕。安靜些的咖啡店紅茶店都不允許外帶食品進入，兩人隻好到商場地下一層的開放式美食街找了個空座，周圍閑人來來往往，鄰近桌上還留著先前食客的殘羹剩飯，想到要在這種環境裏點上蠟燭拍手唱起生日歌，己書不能不感到窘迫。
    蛋糕紙盒打開，露出的倒不是通常看見的那種生日蛋糕——明明寫不好字卻用歪歪斜斜幼童字體裝萌的“生日快樂”，上下點綴著顏色鮮豔到可疑的粉紅玫瑰。
    夏露朵蛋糕，據說是英王喬治三世獻給王妃的糕點，外圈用手指餅幹圍起，內裏是口感輕盈的牛奶慕斯，濕潤柔軟，恰與鬆酥餅幹相配，蛋糕頂層綴滿新鮮水果，薄薄刷上一層透明果膠，果色繽紛，光澤誘人，底部則用深粉色寬邊緞帶蝴蝶結裝飾。法式糕點向來風情各異，若將這款蛋糕比作貴婦，那也是明媚可人的蓬皮杜夫人，牛奶般潔白肌膚暈出桃色嬌豔，寬幅裙擺鑲訂褶皺花邊，稍稍露出的鞋尖上綴著兩枚緞帶結，十八世紀華麗的洛可可風情。
    該要怎樣才能在這片鮮豔美貌的蛋糕表層端整插滿十六枝蠟燭？己書倍感棘手，而這時蘭翡已伸手解掉了蛋糕上的緞帶，毫不猶豫地，唰唰連著幾刀切下，洛可可貴婦轉眼破相。
    “吃吧。”
    蘭翡幹脆地說，分出一大塊遞給己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