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見她進門，遞來一滿袋，隻說：“你給阿玉送過去。”
    己書接過，有點不情願，卻說：“這個時候送過去玉姐姐也不一定在家，等她自己來拿吧。”
    “剛才打過電話了，”母親從房裏走出來，接過說道，“她在家，眼下沒空過來，總不能等到水芹全都打蔫了再給她，實在不湊巧，還是你去一趟吧。”
    整天宅在屋子裏的老處女又有什麼可忙的啊？
    己書暗自嘀咕，平白跑腿受累，連帶想法也變得刻薄起來。其實玉姐姐住的地方離得不算遠，統共也就兩三站路，可惜沒在地鐵沿線，也沒有合適的公車好乘，一路上找不到好玩有趣的店鋪也尋不見可堪觀賞的風景，超級乏味的。己書拎著鼓囊囊的袋子穿過人行道，玉姐姐家的房子買得很早，買的時候周圍大概還是蛙鳴聲聲的市郊荒地，這幾年開發後變作所謂成熟社區，房價在紙麵上翻了幾番，僻靜林蔭升級成灰塵滾滾的主幹道，不知獨居愛靜的玉姐姐會不會厭棄此地人聲喧鬧？
    正逢有同樓住戶推門出來，己書沒按通報門鈴就直接上去了。玉姐姐開門望見她時一臉意外，初時頗為戒備的神情隨她一笑，轉瞬柔和。
    “己書？”
    門扉開處撲麵一陣奶油甜香，己書下意識朝裏瞥了眼，依稀辨認出客廳暗處安坐的人影，忙說：“玉姐姐，你有客人在啊，那我就不進去打攪了。”
    不知怎的，玉姐姐聞言先是微微一怔，一時沒有答話。己書趕緊將滿袋菜蔬遞給她：“這些菜是老家那邊才剛送上來的，奶奶要你趁新鮮吃。”
    玉姐姐歉然接過，而後連聲道謝：“本應該自己去拿的，不想竟來了不期而至的貴客，結果還麻煩你走這一趟。”她挽住己書的手微笑說道，“你也是位稀罕貴客啊，難得來一次，坐會再回家吧，快進來！”
    拗不過屋中一陣陣漫溢的奶油甜香，明知道甜香誘惑下凶險暗伏，潛藏著從機場到市區走幾個來回也未必消耗得了的卡路裏，進屋時候己書還真有點義無反顧的無畏，盡管這無畏隻她一人會心讚賞。
    玉姐姐讓她別拘束隨便坐，又問她喝咖啡還是喝茶，己書照例說隨便。玉姐姐轉身便拎著菜蔬折進廚房裏去了，己書在玄關站了站，有些手足無措，便往客廳裏去。
    客廳裏擺著滿堂紅木家具，款式都很像是博物館裏陳列的明清樣式，優雅簡潔，貴重沉實的質地映襯得樓房公寓也散出些老屋才有的古舊味道。說不好這是玉姐姐的審美品味還是先人留下的遺產，現在暴發戶太多，頂喜歡在厚重沉實的老紅木上拚老命地雕花刻龍起祥雲，恨不能比著金鑾殿上的禦座鑿成個龍床睡上去，過一過“金鋤頭鋤地”的皇帝癮。
    見她走近，先到的那位客人並沒有什麼表示，仍是默然不語，兀自倚著扶手想心事。本來身形就很單薄，棒球帽壓得低低的，五官怎樣也瞧不分明，加上整個人又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怪不得之前在門外瞥見時，還以為他是坐在光線黯淡的角落裏，要不是他看上去貌似同齡，己書真會以為這人準是欠了一屁股債跑來跟玉姐姐借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