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是清楚的，李德裕沒有排擠令狐洵，是因為有溫卿吟在中間調和著，他這個調和劑一直存在著，以前是，以後也是，那李德裕便不會對令狐洵怎麼樣。季兒說牛黨的人在欲意複燃，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李宗閔他們恨死了李德裕，自然不會這麼放棄。
    現在令狐洵他與李德裕相處的還算和睦，可不代表著以後也這樣和諧，我不是擔心什麼，我是真心不想摻和到黨爭中去。
    我離開令狐府，對誰都好。
    最後令狐洵也沒有逼迫我，他現在看起來倒清明的多了，隻是有些時候做法比較瘋子罷了。
    他隻是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去吧，白菱是我的人。”
    什麼。
    我怔怔的盯著他的深邃的瞳仁，“白菱不是不涉黨爭嗎？”
    “他本人是不涉黨爭，可他的立場是我令狐府，我令狐洵是哪一黨，你心裏清楚。”
    這是什麼話，我忿恨的瞪著他，“你做的好事。”
    我回去問白菱，白菱解釋說，“別聽他亂說，秘書省是聖上一人的秘書省，令狐洵在癡心妄想。”
    我這時回想起那些年白菱在令狐府的情景，突然覺得令狐洵說的是對的了，白菱也許真的是牛黨，他是令狐洵的知己和心腹。
    我在令狐府的文會上見的最多的人就是白菱，那日在詩文會上，來了的大得多都是令狐洵一派的，白菱自然在列，那日的對話似乎都回響在了我耳畔，白菱不是兩袖清風的，白菱不是中立的，他是令狐洵的追隨者。
    那瓶子裏插的柳枝又蔫了，我猜是多日沒換水的緣故，我又去裝了些清水，這春日的水顏色很淺，柳枝映在裏麵的時候，水的顏色立刻變成了碧綠，很美很美，我把瓶子放在書台上，仰著頭去看。
    “季兒，這柳枝我能養大嗎？”我隔著千裏遙問洛陽的弟弟。
    “當然不能。”白菱走進我的房間，看了一眼那枝碧綠的東西，搖頭，歎氣，“你會把它養死的。”
    “哦，是麼？”我可不信，我要養一枝草難道還不成嗎？我就不信，我好好照看著能讓它死了不成，“你瞎說。”
    “那你就養養看啊。”
    白菱從我的書台上端下來，左看看，又看看，最後驚訝的一聲，“嘿，你還別說，到時候真被你養大了。”
    他細細的瞅了瞅，饒有意味的說，“那幾日我看它的時候還是光禿禿的一枝，現在你看，竟然發芽了，這東西，真能用水養著啊，我怎麼不知道。”
    “水滋養萬物，一束柳枝有什麼問題，等我養大了，我直接插你這白府的大門上。”
    “好，那好啊，我家的大門的紅色的，你這養的柳樹插出去了，紅紅綠綠的，美。”他自豪的說。
    我突然問他，“你到底是不是令狐洵的人？”
    他沒有即刻回答，捧著懷中那瓶子，最後放在了台上，“你怎麼又問這話？”
    “李德裕不可能叱吒風雲在朝堂上一輩子，聖上總有疲憊的時候，那時候，誰來接班，你們是不是早就在謀劃？”
    他睨了我一眼，“你知道這麼多幹什麼？誰告訴你我們在謀劃的？”
    我回瞪了他一眼，“不打自招，看你這樣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是令狐洵的人，隻是你待在了一個表麵上看起來很平靜的地方。”
    “你以為秘書省是風平浪靜的？文人與政治，若不能依附政治而存在，每個文人都將是失敗的。”
    “這麼說，你還是承認了你是令狐洵的人了？”我反問他。
    他沉默以對。
    我氣憤極了，一把拋起書台上的那瓷瓶，隨手就擲出去，他眼疾接住，“你幹什麼，這可是你弟弟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