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臉驚疑的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是想確認一下他語氣中的真誠。
    言箐的眼睫毛都沒有眨了一下。
    母親和顏悅色的笑了，“不錯，你倒是個懂事的孩子。”
    “那當然了，夫人，您不是一直都這樣誇讚我的麼？”
    大約三刻左右，母親終究是在言箐的又哄又騙中離開了。
    當言箐偷偷的把房門再次掩上的時候，一回過頭來，卻猛然對上了我暗沉著的目光。
    “公子、、、”他嘿嘿的笑了兩聲。
    “你說，你方才對著母親說的話還算數嗎？”我擺著架子責問道。
    “算話，當然算話了，公子，我可是從來不會欺騙人的。”
    “那、、、”我指了指台上還剩下一大堆的藏書，壓著怒火正視著他的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這些怎麼辦，你要來抄嗎？”
    “當然不是了，公子。”他幹笑了幾下，在我的淩厲目光的打量下，從背後書櫃裏撕扯出了幾份寬大尺寸的紙張，“看，我有辦法。”
    我心裏遲疑了一下，卻不由自主的一個靈動。
    果不其然。
    他把這些紙張一寸一寸的展開，在我投射出欣喜的笑意間，他搬來了椅子，很是靈巧把這些紙張揉搓在露出一絲一毫的縫隙間。
    登時，屋內的燭火搖曳晃動了幾下，便歸於無聲。
    我在想，從母親的房間望來，我這裏可是一片漆黑啊。
    “真能幹，你小子。”
    “公子，這樣夫人她就不會來催促你了。”
    當庭院中一聲一聲的雞鳴傳來之時，我直了直腰身，舒展了一下肩背，把一夜的成果整齊的擺放在案台上。
    “言箐，這邊的你給東街裴家送過去，那邊的你給橋頭的李家送過去、、、、、”我拍了拍那個半身趴在台上的小子，他騰地一下站立起來。
    “好的，公子。”他輕鬆應聲。
    看著他謹慎的捧著抄書離去，我褪下一夜的長袍，扔在了床榻之上。
    一抹銀灰色透過木窗，落在我即刻換上的粗粗麻衣上，卻不是射人的，它的光線很柔和，讓我看到了重生的希望，和一日一日東升的日出。
    在西市的富戶人家宅院中，我卷起了袖管，頓了頓心神，便緊握石槌，一下一下。
    頃刻之後，我感到了從額頭直滑下來的滾燙，鹹鹹的，瑟瑟的，一直順著臉頰滑到了我的唇邊。
    在視線逐漸模糊下，我依稀看見了粗糙的穀殼破碎，仿若雪一般的米粒一一褪出，淡淡清香自石臼中溢出。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便不再停頓。
    這一次，我竟然跟著隔壁一起舂米的粗壯漢子吟唱起了那婉轉動聽的號子，“鄰有喪，舂不相，鄰有喪，舂不相，鄰有喪，舂不相、、、、、、、”
    在這片生生不息的大地上，曆經千年而不變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