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入夜，我便在言箐的侍候下，狠狠的洗漱了一把，洛陽的夜色很暗沉，夜，更是很寂很靜的。
    母親早早的便把季兒哄在了睡夢中。
    在我弱小的空間內，言箐把油燈芯緩緩剪起，為我送來白日裏取回來的藏書，整齊的擺放在台上。
    我回眸對著他淺淺的笑了笑，算作答謝。
    他亦是興奮的頷首，甘之如飴。
    “公子，您的字寫的真是漂亮。”
    再一次的挑燈燭時，他湊到我的身旁，忍不住的這樣說道。
    “是嗎？”我心裏明白，他說的是實話，可麵子上還是要掩飾的。
    他拚命的點頭，像是有人會從我這裏得到比他更深重的讚賞一般。
    我一手捉筆，一心用在抄書上，一心用在思量前途上。
    直至深夜，我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哈欠，眼看著就要蹲坐在地上去的言箐暮然驚醒，“公子，什麼事，什麼事？”
    “殺你的事。”我恐嚇道。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尷尬的對著我擠出一絲討好的笑，“抱歉哦，公子，我實在是困極了。”
    我明白，這句話他有一大半是對著我說的。
    “好罷。”
    我擱下執筆，謹慎的把台上的手抄書整了整。
    在揚起脖頸，舒緩肩頭的那一刻，我的視線卻透過窗外，望向了外麵。
    母親的房間裏竟然是亮著的。
    頓時，我鼻頭一酸。
    原來，熬夜的永遠不止我一人。
    終於，在一個瓢潑淋漓的雨夜，母親從隔壁敲開了我的房門。
    “夫人。”言箐在恭敬的打開門的那一刻，硬是怔了片刻。
    “母親。”
    我剛要頓下手中之活，母親卻輕輕的走了過來，言箐弓著身子退到了一側。
    我看到了母親那擔憂的眼神，那裏麵承載著的是對自己親生兒子的深深愛意。
    母親深重的望了一眼台上一大遝一大遝的手抄書。
    本來是應該可喜可賀之事，母親在此刻卻沒有笑出來。
    “梓郎，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們才這般的，但是、、、、、”她的語氣一反往常，是我從來不曾聽過的哽咽。
    “沒有但是，母親，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我的話音剛落，她頓時目光變得嚴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你知道，我要的並不是這些靠著你的辛勞才換來的計酬。”
    我鼻頭半酸澀，竟然不知作何回答。
    母親曾經也是這樣的，為著我們的生活，拚命奔波，為富戶人家洗衣家傭，而如今，這些在她手中已經能擰出血汗的活隻不過是轉移到了我的手中而已。
    “母親，我可以的。”
    “那也不必夜夜如此。”母親一口便打住了我的狡辯。
    正在此時，言箐一步攔在母親和我的之間，笑嘻嘻的挽起母親的手，“夫人，您放心，我會勸著公子早些安歇的。”